第372章 王壑的算计
谢耀辉被龙禁卫架起来,看着上方不可一世的少年帝王,很想丢下读书人的文雅,用最粗俗的话质问他:替你老娘治丧也错了?难不成任她暴尸在外? 不过他终究忍住了。 他为人行事本就通达,虽然才五十多,却已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对于废帝,他已没了期待,也就不会怒其不争,只剩下坦然了。 他对架着自己的龙禁卫道:“请容老夫拜别皇上。” 龙禁卫忙看向废帝。 废帝点头道:“放开他。” 谢耀辉重新跪下,端端正正行了叩拜大礼,匍匐在地,道:“老臣,拜别皇上。皇上保重!” 废帝沉默,斜睨着他。 谢耀辉起身,从容而去。 誉亲王:“……” 死了也好。儿子孙子都死了,剩他一人活着,也没趣;况且这仇也没法报。 废帝又指着满眼不甘盯着自己的端郡王,冷酷道:“端郡王大逆不道,凌迟处死!” 昨晚他虽不在乾阳殿,但乾阳殿发生的事他已全部知晓,此刻,在尸堆上冻结的寒气全化为炽烈的怒火,如岩浆般喷发,冲着端郡王去了。 端郡王尽管愤怒不甘,却没有吭声,这时候开口是自取其辱;若真让他骂,他只想骂王壑和张谨言:明明是稳操胜券的局势,为何给这昏君翻转了呢? 端郡王被拖出去了。 接着,废帝又下令: 将所有被王壑威逼、顺水推舟叛变的官员一律罢官,查明跟王家、张家有勾结的,诛灭九族。 殿内顿时混乱起来,伴随着一片喊冤求饶声,文武百官被拖下去一半,比昨天王壑叫捆的还多。王壑捆的都是废帝心腹,废帝却牵连广泛。 今夜,他要大开杀戒! “好大的威风!” 淡淡的、懒懒的声音传来。 “谁?” 废帝嘴上喝问,心却急跳起来,因为这声音他太熟悉了,虽然对话不多,却刻入骨髓。 这是王壑的声音。 不但废帝听出来了,殿内剩下的官员也听出来了,殿内气息一滞——这位竟在皇宫? 这局势有些微妙。 暴风雨,即将来临! 众人伏低身子,屏住呼吸,努力降低存在感。那些跪在大殿角落的官员暗自庆幸,可以远离风暴中心;而跪在前方正中央的官员一个个叫苦不迭:往日排在这位置是荣耀,眼下却要承受暴风骤雨最猛烈袭击。 在令人窒息的氛围中,王壑内穿素淡青衣,外罩白色孝服,一步一步,信步闲庭地走进乾阳殿。 在殿堂中央,他停下脚步。 其风姿卓然,光芒映射。 “你终于现身了。”他道。 “来人,将这逆贼拿下!”废帝恐惧之下,急忙高喝。 下面没有人呼应。 王壑讥讽地轻笑。 废帝心底那一抹恐惧凝固了,愤怒地看向两旁龙禁卫,只见他们站得笔直如一杆长枪,目不斜视、耳不旁听。废帝震惊,厉声喝叫“尉迟琛!” 尉迟琛踏前一步,道:“在!” 废帝道:“拿下逆贼!” 尉迟琛道:“是!” 他便把手一挥,顿时一群龙禁卫“呼啦啦”冲向上方宝座,直扑向废帝左右的龙隐卫。刚才这些龙隐卫见无人执行废帝旨意,吃惊的很,想要下去拿王壑,又不敢离开废帝身边,正迟疑不决,便遭受突然袭击。 皇后等宫妃都尖叫起来。 又一群龙禁卫从殿外冲进来,驱赶殿内的文武百官。众人求之不得,连滚带爬向外逃,可惜跪得久了,那腿脚都麻木了,加上恐惧,行走都不利索。即便这样,他们动作也不慢,在龙禁卫“帮助”下,迅速撤离。 转眼之间,殿内便空了。 皇后等女眷都被拖了出去。 王壑扫视一圈,满意地点头。除非万不得已,他不愿牵连无辜。废帝视生命如蝼蚁,他不行。 废帝青白的脸色骤然涨红,胸中翻滚着无边的恨意,怒视王壑无果,转而盯着尉迟琛。 “大胆尉迟琛!” “在下不是尉迟琛。” 尉迟琛一本正经地澄清。 废帝目瞪口呆。 尉迟琛官职虽不低,却并不在御前护卫,废帝也不过见过几次,现如今是寒冬腊月的夜晚,龙禁卫都全副铠甲,头上戴着头盔,光线又暗,竟被糊弄了。 忽听一声闷哼。 废帝扭头一看,龙十三和龙七都倒在血泊中,出其不意下手的是之前抬棺盖的两名龙禁卫,眼看身边只剩下四五个龙隐卫还在苦苦支撑,他恐惧之极。 终逃不过覆灭的命运吗? 他以为的绝地反击,不过是濒死之人的回光返照,是王壑的诱敌之计,意在引蛇出洞。 龙一猛然转脸,目光凛然,直射下方的王壑,不待旁人反应过来,他长剑横扫,逼开围攻他的龙禁卫,纵身一跃,竟飞下宝座月台,直扑向王壑。 擒贼先擒王! 拿下王壑,便可扭转乾坤。 他迅速接近王壑。 视野内,王壑如岩上青松,孤傲独立,面对他的袭杀,无半分惊慌,甚至摸着戒指微笑。 龙一觉得古怪,然这时断无退缩之理,唯有一往无前,将所有的力气都灌注在长剑顶端,刺向王壑。 一道身影从殿外飞进来,要拦住龙一,那身形速度跟龙一不相上下,正是老仆。 龙一心头明了,暗想:怪不得有恃无恐,原来有依仗。他猛然提速,誓要将王壑刺杀。 他要跟老仆比速度。 忽然一点寒星袭来。 寒星太细微,到眼前才发现,龙一根本收不住疾奔的身形,也无法避让,只能任由那点寒星射入胸口,尖锐的刺痛破开了他蓄积的力道,令他疾奔的身形缓了一缓。 那是一根细若牛毛的银针,看方向和王壑之前的动作,应该从他手上戒指内射出的。 好奸诈的小子! 龙一目光更加森寒,临死也要拉上王壑垫背。 然,王壑却动了。 向右跨了一步。 避开了龙一的剑。 老仆正赶上来,与龙一悍然相撞,龙一几无还手之力地倒地,长剑“叮”一声落地。 这情形落在众人眼中,都以为是老仆杀了龙一,救了王壑,都对老仆敬畏胆寒。 王壑目光转向上方月台,留意月台上的战况和废帝的动向,对龙一的死毫不在意。他虽未像谨言那样刻苦习武,也通晓三招两式,加上擅长机关术数,谁敢把他当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要付出代价。 两个龙禁卫将龙一的尸体拖了下去,王壑周围恢复了清净,只多了一个老仆,站在身后。 月台上,双拳难敌四手,龙隐卫接二连三倒下,最后只剩下废帝一人,还有太后的灵柩。 废帝竟有些茫然—— 这就要陨落了吗? 却见王壑轻轻一挥手。 月台上的龙禁卫全部退下,连“尉迟琛”也悄然退后,同时,乾阳殿那厚重的大门也关上了。 王壑上前一步,直视废帝。 废帝也犀利地盯着王壑。 王壑轻声道:“我初次见殿下,曾期待像家父母辅佐先帝一样辅佐你。谁知我们竟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