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发现问题

    八月十四日的法甲联赛第二轮，楚中天依然没有进入最终的十八人大名单。

    不过对他来说也不是一无所获，因为就在球队启程去科西嘉之前，费尔南德斯单独把楚中天叫到了一边，告诉他在十五日的二线队联赛中，球队已经为他报了名，他将参加十五日的那场比赛。这是他来到梅斯队一个半月之后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

    “我相信你已经在训练场上学到了很多，现在是时候让实战来检验这些训练结果了。”

    这个消息让楚中天很开心，他没想到比赛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唯一的遗憾是这场比赛主教练费尔南德斯并不会在现场观战，就是说他表现如何主教练并不会马上知道。

    但这时候能有比赛踢就不错了，楚中天不在乎有没有教练在现场观战。

    “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我知道你以前踢的是业余联赛。别看二线队联赛的等级只是丙级，但也算是职业性质的比赛了，因为能够参加二线队联赛都的都是各俱乐部的预备队和其他职业队。别小看你的对手们。”

    送走了一线队，他是在家里收看了队友们比赛的电视直播的。

    尽管此前第一轮联赛表现不佳，备受媒体和球迷们的质疑，里贝里依然穿着10球衣首发出场。让.费尔南德斯顶着压力也要给里贝里足够的机会与信任。

    楚中天看着走出通道的里贝里，突然觉得在这样的教练手下踢球，真是里贝里的幸运。那么自己呢？

    电视里的解说员用法语滔滔不绝的讲着，楚中天却只能听懂一部分。

    梅斯的对手是阿雅克肖（Ajio），一支在科西嘉岛上的球队，实力很弱，队中的球员大多数都是自由球员或者租借而来的。不过他们继承了科西嘉人刚强好战的性格，所以这场比赛梅斯队踢的并不轻松。

    里贝里的表现远称不上好，不过楚中天能够看得出来他在比赛中有意加强了一些和队友的配合，可惜大家对他的传球都没什么准备，默契不够，传球配合都打不出来。

    最终梅斯队在客场2：1战胜了阿雅克肖，拿到了新赛季的两连胜。里贝里和这两个进球依然无关。

    作为朋友，楚中天很关心里贝里的表现。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似乎能从经历和自己相差无几的里贝里身上看到自己的未来。如果我上场打比赛，会像他那样表现的很不适应吗？

    ※※※当梅斯队结束了他们和科西嘉的比赛，在当地留宿一晚，第二天出发返程的时候，楚中天在梅斯的第一场比赛也即将开始。

    徐晓迪知道楚中天将会在这场比赛中出场之后，专门来现场观战。徐晓迪知道这样一场比赛楚中天不管表现如何都无法吸引人们的关注，国内的读者观众脑子里只有顶级联赛，对于低级别的比赛他们都没什么兴趣，他顶多发一篇通讯稿回去，告诉大家楚中天打上了他在梅斯的第一场比赛，除此之外一切如常，不会有什么改变。但他还是要来看比赛，不是为了采访报道，而只是为了给楚中天加油——他也许是楚中天在梅斯的唯一一位球迷了。

    这场比赛没有被安排在圣山福里安球场里举行，而是放在了这座球场外面的一座没有看台的简陋场地中。来看这场比赛的人也不多，大约三百多人，稀稀拉拉地站在场外。不过这三百多人都是铁杆中的铁杆，或者是梅斯二线队球员的亲朋好友。

    楚中天看着眼前的情景，想到了自己所踢的英格兰第九级联赛，从观众规模来说和英格兰的第九级联赛差不多。

    这场比赛他首发出场，被二线队的教练何塞.皮诺特安排在了防守型中场的位置上。

    “楚！”

    楚中天听到皮诺特教练在叫他，便从热身的人群中站了出来。

    “这场比赛你打后腰，你的主要任务是防守。”皮诺特尽量用简单的法语向楚中天分配任务。

    楚中天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他已经有半个赛季没有做过纯粹的防守后腰了，在温布尔登竞技的最后半个赛季，他一直是任务球队的中场组织核心，而李.西德维尔则是代替了他之前的工作，专心防守。

    看样子，果然是要重新开始，连场上的位置和作用都是如此。

    “别让对手在我们的禁区前十米的区域内轻易拿球，别让他们的人轻易起脚远射，如果他们往边路传球，就让他们传，你的任务就是扼守中路。”皮诺特是二线队的主教练，他负责二线队的训练和比赛。

    “好的，先生。”楚中天用法语回答道。

    皮诺特听到他的回答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一会儿比赛的时候好好表现。”

    参加这场比赛的球员大多数都是二线队球员，楚中天是唯一一名来自一线队的球员。他得到了不少队友的注目。

    前几天，当一线队赶赴科西嘉省首府阿雅克肖踢比赛之前，一线队主教练费尔南德斯曾经对楚中天说，让他认真对待这场比赛。

    很快楚中天就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了。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体能和身体对抗能力都没有问题，但是在比赛中表现出来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他好像还跟不上比赛的节奏一样，跑起来显得力量不足，和对手的身体接触也总是觉得有点吃力。这让楚中天觉得很困惑，他在温布尔登竞技比赛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他似乎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比赛……”皮诺特在场下一边摇头一边对曾经教导过楚中天的塔迪奥教练说。

    “这很正常，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踢过比赛了，而且他之前踢的……比赛质量也不高。他可能得重新开始学习怎么踢真正的职业比赛。”塔迪奥教练说道。

    皮诺特皱眉头道：“我们租借他一个赛季，然后拿半个赛季去教他怎么适应职业比赛吗？其实我不是很理解费尔南德斯先生为什么坚持要租借这个中国人。在我看来，少年队里的王和姜都要比他更出色更有前途。”

    塔迪奥笑了起来：“不仅如此，费尔南德斯先生还让我观察楚的比赛，然后写详细的比赛报告。”

    皮诺特有些吃惊：“费尔南德斯先生想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管照做就是了。我想费尔南德斯先生总有他自己的考虑。反正我认为现在在法国足坛，应该没什么人对费尔南德斯先生的眼光持怀疑态度。”塔迪奥说完继续将目光投向了在场上的楚中天。现在媒体上对于里贝里有一些不太好的报道，但是他并不在意。他是一个教练，他很了解自己的上司让.费尔南德斯教练的能耐。在戛纳，费尔南德斯先生和居伊.拉孔布在青训营中培养出了齐达内，而且还给戛纳队带来了一阵短暂的辉煌。

    几年前一支乙级球队索肖（FC_Sochaux）横空出世，球队不仅仅在2001年已法乙冠军的身份升甲级成功，而且还涌现出多名优秀的年轻球员：被称为是“德尚二世”的贝诺特.佩德雷蒂（Benoit_Pedretti），弗罗……而带领这支球队成功升级的主教练正是让.费尔南德斯。

    现如今，他来到了梅斯，同样帮助梅斯以乙级联赛冠军的身份重回甲级联赛。而且他还培养出了另外一名如今正日益被欧洲大陆注意的年轻球员——多哥射手阿德巴约（Emmanuel_Adebayor）。

    塔迪奥坚信里贝里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尽管里贝里目前的表现并不能让人满意。而他对里贝里的信心自然来自于一起共事的让.费尔南德斯。

    “他的身体很强壮，体能也很好。但是他还没完全学会如何合理的利用他的身体。也许他在业余比赛中做的很好，可那毕竟是业余比赛……”塔迪奥一边观察一边评价。然后他会低头将这些快速地记在本子上，作为比赛报告的一部分。

    “我想，对他的培养会是一个很系统的过程……但是我想不通，作为一个从切尔西俱乐部租借来的球员，我们有必要这么费心去培养吗？”皮诺特还是无法理解——如果楚中天是直接转会加盟这支球队的话，他会不遗余力地去培养楚中天，让他不断成长进步。但是现在他有些费尽心思却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

    “我不认为他能够在切尔西有什么未来，那样的大俱乐部是不会给年轻球员机会的。也许我们可以租借他两个赛季，然后直接买断。”塔迪奥回答道。“另外，下半场让他多参与一些进攻，他现在总是缩在后半场可不行，我得看到他更多的东西。”

    “这也是费尔南德斯先生的意思吗？”皮诺特问。

    塔迪奥耸耸肩：“差不多吧。”

    ※※※上半场楚中天觉得自己在比赛中的表现简直是一塌糊涂，他想不通那是为什么，连当初在温布尔登竞技比赛时的表现都不如。

    他认为自己会受到批评，可是没有。中场休息的时候皮诺特告诉楚中天，要他不要在纠缠于防守了，放心大胆的上前参与进攻：“我听说你以前在上一支球队里曾经担任过中场组织的角色？那么这场比赛你继续这么做。”

    楚中天听得一头雾水，皮诺特的法语很好懂，可是为什么那些法语单词凑到一起他就糊涂了呢？

    上半场让自己防守，下半场又让自己进攻，这是为什么？

    皮诺特也不解释，只是让他照做。

    于是下半场对于楚中天来说就是一个悲剧。上半场他最起码还能利用自己的勤奋来稍微弥补一些失误，下半场当他拿到球，想要传给队友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就丢球。有好几次他连续出现抬头观察队友跑位的时候，被对方球员从脚下断了球的情况。

    徐晓迪在场外看的直摇头——这可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楚中天，看起来笨手笨脚的，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踢球了一样。

    “嗯，果然……”塔迪奥沉吟道。

    “果然什么？他在进攻中的表现简直太糟糕了，他真的在和切尔西的比赛中连入两球吗？”

    “他对职业足球的认识还很浅，他完全不适应职业足球的比赛节奏和习惯。”塔迪奥埋头在本子上写着，他说的话迹象是对皮诺特的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的陈述。

    “看来应该让他多参加比赛？”皮诺特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没错。他的职业比赛踢的太少了，但是一线队的正式联赛他现在还不能去踢。以后他就归你了，何塞。”

    “好吧，让我看看他能够有什么样的变化……丑小鸭变天鹅吗？”皮诺特笑了起来，语气中有些许怀疑。

    ※※※第八十分钟的时候，楚中天被换了下来，他坐在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觉得自己的表现真是狗屎。要知道比赛还没有踢完九十分钟，他竟然会觉得累！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不，和切尔西的比赛之后有这样的感觉，但那是因为对手强大，现在只是一场区区的二线队联赛，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累呢？一直以来他觉得技术是自己的短板，但是体能是让他引以为傲的长处，现在这个长处也不复存在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他甚至怀疑这场比赛是不是会让自己在梅斯的前途一片黯淡。

    梅斯二线队此时已经5：2大比分领先对手朋塔里耶（Pontarlier），但是这个比分和楚中天没有任何联系，他对球队的贡献几乎为零。

    徐晓迪看着楚中天一个人坐在替补席的边缘喘粗气的时候，就很是担心了。不过他很快看到了一位梅斯队的教练走向楚中天。

    楚中天正在喘气，突然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人，抬头一看竟然是曾经负责教他技术的弗朗西斯.德.塔迪奥教练。

    “你的表现不怎么好，楚。”塔迪奥教练用很慢的语速对楚中天说，以保证他能够听得懂。

    “很抱歉，塔迪奥先生……”楚中天有些沮丧的回答道。他最自信的长处也在这场比赛中表现的一塌糊涂，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教练了。

    “但是别灰心，小伙子。让我们一起来找找问题在哪儿。”塔迪奥蹲了下来。

    塔迪奥先生这句话出乎了楚中天的意料，他以为自己会被训斥一顿，然后被宣布下一场比赛没戏了。没想到塔迪奥教练来竟然是帮助他的。

    “我记得你在体检和平时训练中表现出来的体能都很好的，为什么现在这么累？”塔迪奥的疑问也是楚中天的疑问。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先生。我在训练的时候并没有觉得累。”

    塔迪奥问道：“可以告诉我你当初在英格兰是怎么训练的吗？”

    楚中天将自己在那边的情况说了出来，当然由于语言的限制，说的不是很详细，不过大致意思是表达清楚了的。在温布尔登竞技的第一个赛季训练很不规律，因为有些时候下午要上课，有些时候球队有事又没有安排训练。第二个赛季后半段才慢慢规律起来的。

    听完他的话之后，塔迪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对一直忐忑不安的楚中天说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们的训练计划要作出修改。每个星期二和星期四增加两堂训练课。你的体能不是问题，但是由于长期缺乏规律有效的训练，你的身体机能没办法在比赛日的时候自动调整到合适比赛的状态。业余联赛或许不是问题，但是职业比赛是马虎不得的。调整训练计划之后，最多两个月，就能让你的身体在周六或者周日形成一个**期，保证你在比赛中有用之不竭的体能，我想今天这样有力使不出来却还很疲惫的感觉应该不会再有了。”

    楚中天听的迷迷糊糊的，但是他总算知道了这不是自己身体不行的原因，而是训练的原因，只要调整了训练计划，就可以恢复正常。他松了口气，看样子最大的资本还在……“接下来说说你在进攻中的问题。你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节奏太慢，接球慢，传球慢，控球也慢。你自己发现没有？当你停住球的时候，本来距离你很远的对手已经逼上来了，当你打算要传球的时候周围到处都是对方的球员了，你的脚只要离开足球，球就会被断……”

    楚中天点点头，他确实体会到了那种事情。

    “问题出在你对职业比赛的了解还不够上，不习惯不适应。多踢比赛就行了。业余比赛的节奏总是比较慢的，你可以从容停球转身，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塔迪奥一边说一边做手势帮助楚中天理解他的意思。“这样在职业比赛中是行不通的，高水平的比赛要求你提前做决定，而不是等足球在脚下了再做决定。如果你要观察就提前观察，犹豫不决只能让你深陷泥潭。泥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是一旦陷进去想出来就难了的地方。现在你所要做的是尽可能参加更多的比赛，然后把你长期在业余联赛中踢球所养成的一些坏毛病纠正过来。”

    这段话塔迪奥讲了好半天，有些地方还重复地解释，才让楚中天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一场比赛的表现不重要，楚。”说完塔迪奥拍拍楚中天的头，“我觉得你这场比赛的表现挺好的，让我们发现了你的问题，这样就有机会纠正那些问题。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参加正式的法甲联赛，不过未来一段时间恐怕你都要在二线队联赛先适应一下。”

    楚中天点点头，他对这个没有异议，只要能够解决他的问题，他愿意做一切尝试，何况只是让他打二线队比赛。

    塔迪奥走了之后，徐晓迪绕了过去，凑到楚中天身后，然后问他刚才那个教练对他说了什么。

    楚中天回头对徐晓迪笑着竖起大拇指：“我正在路上，徐先生。”

    看到他的笑容和听到这句话，徐晓迪放心了。

    于是他也竖起大拇指：“加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