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节约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废墟的地方，可能就是圣经里形容的地狱了。如今的伦敦就和地狱差不多，甚至有的时候，比地狱还要让人绝望。

    一个穿着体面大衣的中年妇女，用手拎着一个漂亮的水桶，走在可以用空旷来形容的街道上，面无表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她的两旁，原本高耸的建筑物，此时此刻已经都被炸成了平地。原来漂亮的楼房，现在就剩下了废墟瓦砾还有残骸。

    倒塌的墙壁旁边，有被砖块掩埋了一半的扭曲的铁床，质量不错的木质家具，被曾经的大火烧的焦黑，碎裂在天花板上坠落的吊灯旁边。

    这个妇女拎着自己的水桶，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在街道上，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劳累了，却不愿意停下脚步来休息休息。

    附近的自来水供水系统已经被德国飞机的轰炸彻底摧毁了，短时间内都无法修复，所以附近的人饮用水都需要自己去好远好远的地方手提到自己的家中。

    更让人郁闷的是，所谓的家中，实际上是远处的一个防空洞，里面挤满了平民百姓，味道难闻得让人窒息。

    那里连更换衣服的地方都没有，上厕所都需要排队等待，没有任何**甚至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可以听见近在咫尺的陌生的鼾声。

    药品还有其他值钱的东西，有的时候甚至包括一块面包，都会有人偷走——或者只是对方更需要这些东西，就会被拿走。

    可是，为了活命，他们都必须要拥挤在防空洞内，忍受着各种各样的不方便，居住在里面等待着战争的结束。

    “女士……”一个沿街巡逻的协防人员对着穿着体面衣裳的妇女点头问候，看上去很绅士。

    女人跟着点了点头，却不开口，只是拎着自己的水桶走向远处的防空洞。她已经不太习惯和人说话了，因为她实在不喜欢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拎着自己的水桶，一直走到了自己所在的防空洞的入口，这才停下脚步来——因为她看见了入口处，自己的丈夫还有几个男人，正在和几名陆军军官争执什么。

    “怎么回事？亲爱的？”女人皱着眉头，开口对自己的丈夫问道。她的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她丈夫一脸寒霜走了过来。

    男人显然是一个政府官员，虽然不是什么显赫的高官，却也是一个实实在在体面的职务。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有些无奈的开口回答道：“上帝啊，亲爱的，你不知道他们来告诉我们什么。”

    一边说，男人一边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几个军官，语气里都是不满：“他们说要往我们这个防空洞里再塞30个难民……可我们这里已经连走廊都住满了人。”

    “让他们进去看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地方住人？厕所门口都已经有人占了，他们难道是瞎子么？”女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尖着嗓子抱怨起来。

    本来她认为事情已经糟糕到了现在这个模样，她已经被现实摧残到了麻木的地步了——可是现在她才知道，事情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没办法……现在能够住人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政府那边发放的帐篷也不够用……现在哪里还有心情生产帐篷……到处都是武器生产作坊。”男人郁闷的这样开口，安慰自己的妻子。

    妻子显然不愿意和更多人的挤在一起，因为她已经受够了这种地鼠一样的生活：“可是，里面哪里有地方安排新的人来住啊？”

    “首相发布的命令……要求所有的家庭，都要把防空洞占用面积，缩小30厘米。”一个军官走了过来，开口平淡的说出了办法。

    女人还想要开口争辩什么，那军官冷笑了一声：“所有人都必须执行这个命令，如果认为有困难的，就自己搬出防空洞……这也是首相的命令。”

    “……”女人很想要骂两句脏话，可是最终还是咽下了这些没有用的词汇。语言无法伤人，这种时候平民能做的，就只有忍耐。

    “另外。”男人看着自己的妻子，又开口说出了一个今天早晨刚刚宣布的新闻：“食品，包括酱料在内的所有食品，都开始减量供应了。”

    “什么？”女人听到这个消息，脸色比刚才听到要挤更多的人进防空洞更难看起来。

    要知道，之前战时食品限量供应法案，已经让所有人的食物，下降到温饱水平线以下了。

    面包只有廉价的黑面包，黄油也少的可怜。最要命的是土豆等日常消耗食品，现在也不再充足。

    如果在这个基础上，再削减一些食品供应数量，那还叫人吃什么？

    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女人立刻就变得更加暴躁起来：“凭什么？你们在前线输了，到处都打不过德国人，最后让我们饿肚子？”

    她一边尖声质问，一边用狠毒的目光瞪向了那些个来传递消息的军官们。

    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结果现在竟然吃不饱东西……一家人饿肚子也就罢了，结果连饿肚子都无法保证了。

    之前买掉一些金银首饰，还能在黑市上勉强买到一些吃的东西贴补家用，这一次人均供给更少了，贴补的数量也就更多了——那谁还贴补的起啊？

    “夫人！注意您的言辞！我们最近正在奉命抓捕反叛分子，如果怀疑到您的头上，可就不好了。”几个军官被人一路骂到了现在，火气也有些控制不住了。

    他们奉命传递消息，每到一个地方都被当地的人骂得狗血临头。这工作实在不好干，这种时候他们也正郁闷着呢。

    军队方面因为被约束着，已经最先开始了降低生活标准的行动，每天供应的香烟还有其他奢侈消耗品的数量，已经被彻底取消掉了。

    很多部队香烟供应变成了一周一根烟，或者一周两根……糖果等减压的食品，也已经降低到每天一颗。

    即便是这样，面包还有土豆的供应量也再度被削减，甚至很多地方的士兵，每天都只有两顿饭维持体力了。

    这种情况听说要维持相当长一段时间，很多农场因为德国人的燃烧弹轰炸变得颗粒无收，这也影响到了英国本土的食品储备数量。

    加上石油方面的大量消耗，英国本土的资源正在急剧的减少。维持生产的原材料每天都在减少，已经让高层开始产生绝望情绪了。

    之前推测英国本土储备物资的消耗，足够支撑英国本土使用三到六个月，现在看来这个估计是丘吉尔政府过于乐观了。

    加上德国潜艇的破交战摧毁，算上德国轰炸机对三分之一个岛屿的破坏，英国本土储备的物资已经开始出现枯竭的趋势了。

    “对不起！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愿意看到，可是现在这种局势，已经脱离我们的掌控了。”另一个军官走过来，开口劝了两句，就带着人离开了。

    他们只是来统治这些计划的，最终实行的是明天发放物资购买券的协防人员，还有维持治安的宪兵——跟他们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至于说那三十个难民，同样也归别人去操心，他们只是来做一个提前告知的工作——至于说之后怎么样，他们才没有那个心情去管呢。

    有这个时间，赶着去没得到消息的街区，买两斤面粉，或者多抢购一些黑市的面包，为自己家的人储备一些粮食，才是正经事。

    女人脸色灰白的拎起了自己的水桶，跟着男人一起走向避难用的防空洞入口，因为自来水停水的原因，一走到门口，两个人就闻到了一股恶臭。

    男人拎过了水桶，拉着女人小心翼翼的走着。他这个时候能做的，也就只剩下帮自己的妻子，分担一些重物了。

    “还不如那些在废墟里搭窝棚的难民了……至少味道没有这么难闻！”女人一边抱怨着，一边跟着男人走下了台阶。

    台阶两侧坐着一些难民，抱着自己手里值钱的东西，目光呆滞的看着两个人走下楼梯。

    “算了吧……眼看着入冬了，这里最少还能遮风挡雨不是么。”男人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苦闷，不过他也对眼前的事情有些无可奈何。

    开什么玩笑，这里虽然臭了一些，可是好歹安全啊。走出去倒是容易，可德国人再来空袭的时候，这里还能有地方么？早就被人占去了！

    男主人一步一步沿着昏暗的灯光走到了防空洞的深处，在自己那张床铺边上放下了水桶，看着几个陌生的老人坐在地上，靠着防空洞的墙壁，就坐在距离他家床铺不到10厘米远的地方。

    “嘭！”随着一声闷响，防空洞内的灯光一下子昏暗下来，光亮只剩下了刚才的三分之一。

    “啊！”女人受到了惊吓，尖叫了起来。

    男人抱着自己的妻子，开口安慰道：“别紧张，别紧张！忘了告诉你了，从今天开始，防空洞内的照明，上午7点到晚上10点，都要关掉三分之二，节约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