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那丫头从小死心塌地一门心思喜欢冷辰风，要想叶安然主动退婚，没可能。 “得了吧，这事以后再说。”他可不想祸害人家小姑娘，估计一个眼神就把对方吓哭了。这些年能避则避，也没见过几面，对方的小模样他都快忘了，他可不想作孽。 冷辰风不想再谈，转移视线，发现苏漠吃着吃着就停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正一根一根慢慢地往外挑胡萝卜丝，他好笑地大爷似的干扰：“好好吃饭，不许挑食！” “……”苏漠都还没从他有未婚妻这件事里缓过神来，他倒是一派轻松从容地干涉她吃饭。 “……”周北乐，这两人原来是这样的相处模式，难得见冷辰风表情如此鲜活丰富。不知道冷辰风自己有没有发现，对待苏漠，他自然得就像对待自己的所有物一样，管得倒是挺宽的哈，这个智商一百八情商为零的傻子，有生以来很难看他傻一回，周北也就懒得点醒了。 “看什么看，赶紧吃。再说一遍，不许挑食。”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挑什么食，明显比先前宴会上见到的瘦了很多。住在他这，不胖反瘦，传出去成什么话，跟他虐待了她似的。 苏漠：“……”她不喜欢吃胡萝卜。况且，她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已经一点食欲都没有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名字：叶安然。他叫她，叶丫头。 因为那通电话，冷辰风那天最终没再对苏漠多说什么，而是脸色不太好地早早休息了。 苏漠心想，一个电话就能让冷辰风如此深恶痛绝的，恐怕只有他的父亲了。 从左川那里，苏漠零星得知，冷辰风的父亲之所以迅速白手起家是因为欺骗了冷辰风母亲的感情，订婚期间不忠，婚后得到了冷辰风母亲手中所有的财产不知收敛，偷偷婚内出轨，婚外纠缠不清，竟多出一个比冷辰风还大两岁的儿子来。 据闻伯母之所以早早过世，很大一部分原由就是因为婚姻失意而造成的。 对此，苏漠充分同情且理解冷辰风。她甚至觉得，比起自己家破人亡，冷辰风的际遇也好不到哪去。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便尽量不去打扰。 * 又过了几日，那个喜欢找茬的李珍大小姐并没有向李澈老师说的那样被父母立刻接回D市。但因为她近来安分了不少，没再找过苏漠的麻烦，苏漠也就没拿她当回事了。 苏漠的文化课成绩从小基础就打得牢，虽没正经上过一天学，但请的都是最好的老师，该参加的大型考试父亲在世时她基本从没落下过。所以，并不比学校里的这些学生差。 这次比较正式的模拟考试，苏漠并不紧张。 她十分淡定地找到自己考场的位置，坐下来，打开工具盒，先将等会儿要用的笔拿出来。 “苏漠。” 苏漠闻声抬头，竟是李澈老师走了过来。 李澈的身份比较特殊，是属于特聘教授级别的，平时授课时长比其他老师短几倍，所以，他是完全不用过来参加监考的。苏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学习环境适应了吗？之前的复习顺利么？这样的考场氛围会不会有压力？”他不太放心，特意过来问问。 不知道是不是苏漠的错觉，她总觉得李澈老师对她的关心太过频繁了一些。她以前没体验过校园生活，不太清楚其他老师对学生是什么样子，但，就是觉得李澈老师好像对她特别关心。 也许是错觉吧，苏漠也不太肯定。 她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考试的预备铃声响了起来，李澈见苏漠确实适应良好的样子，很欣慰地走了。 “……”难道就为了来跟她说这一句话么，苏漠觉得，李老师实在是太亲民了。 她对他最初的第一印象就是温润温和很好说话的样子，她不明白私下里怎么经常听到有同学说李老师高冷不好接近。 * 考试成绩很快就下来了，苏漠的文化分成绩如她所预料，非常不错，倒是专业课的绘画成绩，比她想的差了许多。 她的画技是很成熟的，她以为即便不像以前那样拿破格满分，至少也该拿个高分的。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不过，看到总分成绩依然很高，苏漠也就不在意了。 但，很快，她被李澈叫到了办公室。 李澈手上拿着她的画：“你知道自己的画哪里出了问题吗？” 苏漠摇头。 李澈深深皱眉，手指紧紧攥住画纸的边缘，他必须十分克制自己才能不把画砸到苏漠脚边，他的声音沉痛到有些沙哑： “毁了，全毁了，没有一丝灵气！我问过你，你的精神状态不是已经恢复了么？怎么会画成这个样子？！你的作品是死的你知道吗？只有画技没有灵魂的作品，这所学校里任何一个学生都可以轻易达到的程度！告诉我，你现在住在哪里？谁在照顾你？你每天有练习基本功么？谁放任你变成这样的？谁！” 苏漠从来没有见过李澈情绪失控的这一面，她感到很意外。 她的画真的比以前差了那么多么？她已经尽力了啊。是的，画的感情也许不太够，她便用炫技代替了，她以为还是可以轻松拿一个高分的。 可是，李老师是这方面的绝对权威，他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画致命缺陷在哪里。看他失望的模样，她的画技大概退步了很多。 没办法，大概是心境变了吧。 苏漠不知道怎么回答李澈的问题，她认为这跟她住哪里、和谁住在一起没一丝一毫的关系。她只是，她只是把握不好以前画画时的心境罢了。 “说吧，你现在住在哪里？我要做一次家访。”他最看中的学生被毁成这样，任何可能他都不会放过。如果可以的话，李澈甚至现在就想将苏漠彻底带离，最好让她只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由他来照顾，她只负责安心作画。 “……”家访？苏漠觉得自己一定幻听了。 李澈的情绪渐渐冷静平息下来。 他见苏漠低垂着头，似乎并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良久，李澈轻叹一声，终究不忍心逼她。 他走到她面前，将捏得有些皱的试卷递给苏漠，道：“这试卷必须给家长签名，你可以先给家长打声招呼，让对方抽个时间来学校一趟，或者我去家访也行，我必须见一见。” 苏漠觉得，李澈老师有点固执啊，倒不像二十八岁的天才画家了，倒像个七老八十的老顽固，固执己见，完全不变通的。 将试卷随意塞在包包里，苏漠回家也没拿出来让冷辰风帮忙签字。他帮了她很多，他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是她的恩人，但，不是她的监护人，他没有道理要替她担更多琐碎的杂事。 只有努力将给冷辰风制造的麻烦降到最低，苏漠才能说服自己继续在这里住下去。 但是，冷辰风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她考试的事了，竟主动问她：“考得怎么样？” 苏漠用手机报了一个总分数字。 冷辰风点头：“很不错啊，估计能进全校前十了吧。”虽然，还是没有他以前牛逼，但确实已经很不错了。 嗯，苏漠点点头。心想，全是文化分拿的高，要是冷辰风知道自己主要科目绘画拿了多少分，估计要暴跳喷火了。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冷辰风没多问，也不知道还有家长签字这一环节。 他瞥了一眼暖黄灯光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女，脸蛋洗得干干净净像刚剥了壳的鸡蛋，真他妈美得有点清新脱俗啊，他赶她立刻去睡觉！ …… * 就这么又相安无事的过了整整一个礼拜。 苏漠自己都把签名及请家长这事给忘了，但李澈又找她了。 李澈一直拥有独立的专属办公室，这会儿整个办公室又只剩苏漠和他两个人。 “苏漠，说实话，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找你的目的。还是那个问题，你现在住哪？” 这个问题还比较好回答，于是，苏漠拿出手机来打字，报了别墅区的名字。 李澈自然知道那一带，那是整个A城地段最金贵的一个清幽别墅区。 苏家以前在那有一栋物产，这他来A市之前就调查过了，但那里早在苏临遇出事的第一天就被查封。 苏漠说她现在还住在那？怎么可能。 觉察出李澈老师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话，苏漠无奈继续打字：“没骗您，住我邻居家里。” 哪想，苏漠这样解释之后，李澈的脸色更为凝重：“邻居？你邻居是什么人？是男是女？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收留你？” 其实李澈心里有很多疑问，譬如：苏漠能进这所学校也是这位神秘邻居出面帮忙的吗？既然让苏漠继续学习，为什么不让她直接住校？难道对方觊觎苏漠的美色只给了她局部的自由、威胁囚禁她了？ 越想越糟糕，越想越担忧。 苏漠很美，李澈早就知道。 当今社会，家逢大变，走投无路的时候被迫误入歧途的大有人在，他不怪苏漠，只怪自己沉迷绘画消息闭塞，从D城知道消息那一刻赶过来已经太迟。 是他的错，他要努力挽救。苏漠天生就是画画的好苗子，千万人之中，从没有第二个人入他的眼，他不能让她的天赋受到任何后天环境的影响。 苏漠见李澈脸色越来越差，知他想偏了，怕他更加误会，只能打字道：“我父亲生前就很信任这位邻居，自小我就与他相识，他只是尽兄长之谊照顾我，从未为难我，我画技退步与他无关。” “兄长之谊？你是说……这个人是你名义上的哥哥？”那也不行，苏漠已经十六岁了，怎么能跟一名男士这样生活在一起，太危险了。 “嗯。”苏漠这次只打了一个字。 说起来，冷辰风确实长她几岁，她却从未叫过他哥哥。哥哥么？苏漠咀嚼着这个字眼。别说她觉得怪异别扭，试想一下，她如果真叫他一声哥哥，他那么怕麻烦估计也会立刻反讽一句：“谁是你哥哥？老子什么时候成你哥哥了？哪门子哥哥？” …… “我能与你这位邻居哥哥见一面吗？” 苏漠很快打字：“不能。他很忙，很少在家的。” 李澈沉默了一会儿，改口道，“把你手机借我一下。” 苏漠不明所以，将手机递了过去。 眼睁睁看着李澈翻她通讯录的时候苏漠还有些不敢相信一向重礼仪的李澈老师会做出这么不礼貌的事。 李澈顾不了那么多，他一定要知道苏漠跟什么人住在一起，那个人是什么品性。 他不能让他最看重的学生在不谙世事的年纪被人骗了。 记下冷辰风的电话号码之后，李澈将手机还给苏漠。 “……”苏漠有些生气，她觉得李澈这个挂名的班主任实在太较真了。 “你放心，我不会私下跟你这位哥哥见面，约定好时间地点之后，我也会通知你。都在场，也方便沟通。”李澈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失礼了，试图安抚苏漠。 苏漠看了李澈老师一眼，转身离开。既然已经做好决定了，还要她说什么。 晚上回家经过校门口的时候，门卫老爷爷又一次友好地和苏漠打招呼，苏漠笑了笑，每天她路过的时候，身体康健的老爷爷基本上都会表达他的善意，以不近不远她所能接受的方式。苏漠觉得，连门卫老爷爷都比李澈老师好相处多了。 左川开车带苏漠回去的路上，无意中提到了冷辰风的未婚妻叶安然： “据说周北大哥那天提到安然妹妹了？她跟你同岁哦，具体谁大谁小我就不太清楚了，性格挺讨人喜欢的，去年冷哥母亲过世之后她就以年纪小要进修几年跑出国了，估计是看出来冷哥不喜欢她，伤心难过怕冷哥开口退婚吧，所以躲国外去了。 她如果在，看到嫂子你现在和冷哥这样和睦，估计不会闹，只会真心祝福你们的。安然妹妹特别明事理，也特别活泼可爱，等她回国的时候你就多一个好朋友了。” 苏漠手机没电了，也懒得去后座书包里面拿纸和笔来纠正左川又叫她嫂子将她与冷辰风胡乱配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