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七章 江南巨富
皇帝对朱常安也生出了些兴趣。 他给朱常安挑选的武师傅是宫里的正经教习,是个固执又正直的老家伙,不可能看走眼或被收买。 武师傅几乎隔天就会入宫来禀四皇子的习武进程。 据称,四皇子练剑短短几日,足有一般人小半年的成果了…… 那日散朝后,皇帝留下了朱常安,带着几个武将一起看他与武师傅对练了几招。几个武将同是啧啧称奇,恭贺皇帝。 而皇帝也是双目放光,赞不绝口,他第一次对这个儿子生出了些欢喜,一下便赏了几件好东西下去…… 皇帝的好感也为朱常安增加了一个筹码。 一时间,原本不起眼的四皇子与五皇子成了势头最猛又并驾齐驱的两匹黑马。 而朱常安的突飞猛进很大程度是在对剑招的熟悉感上。 当然,他也很努力。 由于先前他已经答应了公主要禁欲,为顺利拿下公主,他只能找各种理由避开与王玥的房事。 而他又想要套得王玥的财产,故而不能让王玥感觉受了冷落。所以他索性便每日将大量的时间投入到了练剑上。为了增加出剑的力量,他更是每日天不亮便起床练气跑步…… 如此一来,每日既要忙于南巡事宜,又要抓紧时间强身练武,无暇分身的他自然在公主和王玥那里都有了交代。 而练得多,那武师傅便更感觉他每日都突飞猛进。加上,努力刻苦又上进的弟子谁不喜欢?武师傅对教习更认真,而在圣上和众人面前对四皇子的夸赞也更卖力! 而朱常安要的便是这么一个口碑!难道他还真打算靠自己这三脚猫的武力去打天下不成? 他对打打杀杀没兴趣,他要的是谋天下! 这才是他愿意这么努力的原因。只要皇帝和朝臣高看他几分,那就够了! 而他要坚持的,也就是这么几日。毕竟南巡这一来一往,怎么也要两三个月。这段时间谁还会盯着他的剑术不成? 朱常安的算盘打得很响亮! 他的声名几乎已经挽回,而他的手下,前来投靠的幕僚也越来越多。由于多了吏部尚书的那层关系,他在六部也顺利安插和暗捧起了倪老看好的几个心腹…… 南巡的大名单出了炉。 皇室宗亲,部分官员,宫女內侍再加上随行的御林军,足足有两千多人。 太后不乐意,她愿意普天同庆却不愿劳民伤财。她怕怨声载道,她怕折了福!于是名单被缩减,最后减无可减后,依旧是足有千余人。 为保安全,皇帝还责令李纯暗中调了上千人负责暗处的防务,而白将军则带着一支御林军负责从陆路保证各停靠点的安全…… 九月中,浩浩荡荡皇家船队终于开始了南巡。 而这段时日的程紫玉一直都在山上做陶。 她的几份大礼都已完成。 程家因着程颢的离开而落下的烂摊子也都渐渐步入正轨。 而她的善举被南来北往的客商所传颂,很快便传播了开来。这段时间下来,她的名声除了“当今最出色的陶艺新秀”,还多了“当世大善人”这一名号。 程家用以行善的银子都未经他人手,全都由紫翌轩负责落实下去,所以效果非常好,短时间内,整个江南已立起了十几间善堂。 原本不少对她的善举存有质疑之人当瞧见实打实,干净整洁又开阔的善堂建起,每日派的不是陈米稀粥而是晶莹的大米后,纷纷闭上了嘴。 见状愿意添砖加瓦的富人也一下多了不少,一一解囊添一份力。 而程紫玉特意吩咐所有添了善款的家族或各人都可将名字和捐款数额均刻到善堂的外墙上,又暗中拿其中捐款额较大的几家做了典范,进行了好一番推波助澜的竖名和传扬…… 这么一来,不少人盯上了行善的好处。 想要打响善名的官员豪绅;被怕人戳脊梁骨的富户财主;想要求一个好闺名的姑娘们纷纷打开了腰包…… 一时间,整个江南地区的上中层阶级一下流行起了行善之举,大量的善款从四面八方汇总到了紫翌轩…… 程紫玉此举的确有推波助澜,多多益善的目的。行善虽风光,却也是个无底洞。善事总是做不完的,夏季的长江流域本就多涝,她接连拨出了几笔钱款,难免有些吃力。 她倒是没想到,善款越来越多,再不用她犯愁。 紫翌轩每日都要处理大量零碎的款项和账目,即便程紫玉多请了五位账房又拨出了多个下人专门负责善举钱款,依旧有些心有余力不足。 这日,程家迎来了一位稀客。 江南首富万家来人了。 万家来的,还是他们的二公子万铭扬。程紫玉听到其名吓了一跳,赶紧便起身去迎…… 上辈子,和李纯一样,这个万铭扬是程紫玉和朱常安努力了多年想要攀上的家伙。万家从前朝起便是一等一的富户。子孙争气,庞大的家业多年来一直稳定扩张,直到这个万铭扬开始进入万家掌舵层后…… 万家突然便呈现了爆发式的发展。万铭扬精通好几门番语,他的挣钱手段很简单有效——通番! 这个年代,将大周境内的丝绸粮食茶叶通过海运送达番国,换取大量金银宝石珍珠是最挣钱的买卖。而那些番人看不上的珠宝,在大周却是上流阶层趋之若鹜的存在。 甚至在某些岛国,一斤茶叶可以换取一把珍珠。 于是走一趟番的利润相比境内买卖,至少要多出几十倍,乃至上百倍!然而这样的暴利买卖要面对的风险也是巨大的!比如天灾,比如人祸。 然而这个万铭扬偏偏就有能力干这个行当。他年少成名,短短十多年,便将万家财富积累到了一个难以计数的地位。 有传言他在各番国都有地产,与各番国高层都有往来,甚至还与海盗有勾结…… 万铭扬身后富可敌国的产业自然是招人垂涎的! 可他每年都不吝交出数额庞大的税收,又热衷于在当地修桥铺路,于是虽遭惦记,可指望他每年交金蛋的朝廷并不会去对他杀鸡取卵,反而还给他的父兄封了两个官衔…… 这样的人,自然是人人愿意结交的!若有他的支持,依靠源源不断的资金供给,哪怕自建军队,也未必没有打下天下的可能…… 可这个万铭扬和李纯一样,最聪明之处便是不愿站边,他不愿参与任何政治斗争,他结交的只是朝廷和皇帝,其他人一概不放在眼里。 上一世这么一个求而不见的大人物亲自上了门,程紫玉自然有些惶恐。 程紫玉想象中的万二爷应该是绫罗绸缎,金玉满身,肚满肠肥,可现实中的万二却是个肤色黝黑,身材修长,未加金银堆砌的公子模样,叫人一眼便生好感。 只不过他有一双鹰眼,眸子似无底深潭,探不到底的同时还带着神秘和凌厉,又叫人不敢轻视于他。 万二并未多留,只在程府待了一盏茶的时间。他对程紫玉目露欣赏,原因不仅仅是程紫玉一口气捧出的那几万两银子,更是程紫玉只用了个四两拨千斤的小法子便令得那些往日里一毛不拔的富户纷纷慷慨解囊…… 万二爷表示,他愿意出上一份力,添上一把柴。他带来了两万两银票,捐出了三百担米,五千匹布。他更是许下承诺,只要善堂在一日,这个数目的善款他每年都会有增无减地无条件捧出…… “这事你不适合揽在身上了,赶紧交出去!”万铭扬临走前特意嘱咐了程紫玉。“你懂我意思吗?” 程紫玉连连点头。 她原本是行一己之力去行善,可此刻那些款项都往她手里飞,显然就不合适了。她遭人嫉恨,惹人垂涎,被人泼污将是早晚。 “你去找两江衙门!这么件好事,他们一定会接!全都交出去,不用怕被贪,哪怕被贪也比惹祸上身强!这事本就是行善积福,你做到你的本分就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多谢二爷指教!” 程紫玉深深福了一礼。 这位万二爷的好意她深有所感。他们毫无交情,如此忠言逆耳之语,他能开口提点,确是难能可贵的! “好姑娘!有舍必有得!是个做大事的!”万铭扬打量着程紫玉,“在下来得唐突,本要带点礼的!可姑娘不爱珠宝和金银,我这么个只有阿堵物的,竟不知出手送什么了。” 他周身摸了摸,最后从扇坠上取下了一枚玉佩。 “我这人爱好结交知己。今日我见姑娘尚算投机,便送一枚玉佩做个信物,他日姑娘若需帮忙,便取了这玉佩到我万家任意产业下吱一声,只要是在下能力范围内又不太过分的,在下定当相帮。” 萍水相逢得了这么个好处? 程紫玉下意识就要推辞。 可那万二爷说完话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傻姑娘,我家二爷给出的承诺,别人巴都巴不来的,还不快收下!”万铭扬的丫头握了握程紫玉的手臂,笑着劝了一声…… 程紫玉当日便亲自带着善款跑了一趟位于金陵的两江衙门。 衙门上下看着她主动将好几箱,既是银票又是现银的善款带来,几乎笑得花枝乱颤。 衙门当即便敲定要专门组织一个小部门用于这些善款的处置……他们也会和程小姐一样,将所有的钱款去向透明化,每隔个十天便发布一次,绝对让所有人的善心都落到实处…… 衙门这帮人与魏知县一样,他们巴不得在很快将至的皇家面前积累功绩。可以说程紫玉是来得刚刚好!而程紫玉也相信,为了这帮人的乌纱和前程,短时间这些善款绝对都会物尽其用…… 衙门主管更是拍着胸脯应承下,这些日子程家和程四小姐的所为都将被一五一十报去朝廷,他们一定会为程小姐求取一个荣誉和嘉奖! 程紫玉的“识相”收获了两江衙门极大的满意,被跳过的魏知县对此虽颇有微词,却也只敢暗地里酸酸,真到了面上,依旧对程家点头哈腰…… 而在对荆溪艺人的扶持中,程紫玉的人还真就发现了不少碍于银钱的束缚,而难以高飞发展的可造之材。 当得了程家的帮助后,他们纷纷感恩戴德,立下誓言,表示将来若有能力,一定唯程家马首是瞻,投入到荆溪的壮大和善事的弘扬中…… 荆溪陶业的商会也组织起来了。由几大家族共同轮流做会长。一时间,整个荆溪市场规范了不少。市场井然有序,吸引来的自是更多的客商…… 然而由于皇家渐渐南下,客商们想要进入荆溪也开始受到限制。这段时间开始,荆溪的客商明显少了。 不过程紫玉收到了林夫人的书信,林夫人拿到了批文和皇家的邀请,将参与九月二十八日,位于金陵潘家的大寿之宴…… 这天黄昏时分,程紫玉刚从窑上出来,正松着筋骨打算去吃点东西,便闻后院一阵喧哗。 一大圈的下人正围着后院老桂。 高高的树冠上,有一个银灰色的人影。 未见脸庞,只这么一眼,程紫玉便已认出了他。 除了他,还有谁?还有谁能让她的下人们毫不顾忌,都不用请示她就开了院门的? 而程紫玉真正讶异的,是她心头的第一反应竟是……惊喜?没有一点排斥和不喜,她竟是欢迎他这么不请自来的? 嗯,一定是因为欠了他好几个人情的缘故!是她下意识就想还人情的缘故! 为自己找好借口后,程紫玉便朝那树上之人细细瞧去。 这会儿的李纯正在摘取树顶端的桂花。他熟练将一串串细碎的桂花从枝梗上捋进打开的衣襟里…… 程紫玉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便抱胸斜斜倚在廊柱上瞧着…… 重生一次后,这位大将军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常常令她匪夷所思。 先前他茉莉也采了,亭子也修了,这会儿连桂花都摘了,那么下次,他是不是该抡起锄头下地了? 哦,不对,上次他挖笋……可不是已经抡起过锄头了? 程紫玉如何不知他心意?上次已与他明说了,可他却似乎毫不所动……她忍不住一叹。 这个时节,正是桂花开得最热闹的时候。 斜斜的夕阳打在他身上,将一身银灰的他渡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即便男子如此专注干活,却依旧带着逼人的光华。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李纯回眸看了来,随后又冲她欢快笑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