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曹孟德奉迎天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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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完贾诩之后,阎行已经下了决心,但接下来的两日,阎行还是在等河东严授的书信。 幸好安邑距离渑池也不远,到了第二日,就要安邑快马送来了严授的回信。 严授的言辞一向切峻,也不顾忌直谏的后果,但此次他在信中没有说明态度,却絮絮叨叨跟阎行说了一堆有关后方粮草输送、民伕征召的事情。 他说道,三河各地的秋粮已经陆续收上来,或入库储存,或输送前线,但是河内、弘农今岁农事都受了兵事的影响,河内郡内原本富庶,还有余粮可以支撑,但弘农却是和河南地一样,要依靠河东的粮草周济了。 弘农经过段煨出兵、张琰叛乱、河东平乱一系列事情之后,临时担任弘农太守的贾逵就算再能干,也变不出再多的粮食来填补需求,亟需河东输送粮秣进行赈济。 河南地在裴潜、杨沛招揽流民、推行屯田后,本来是可以慢慢自给自足的,但是在天子还于雒阳之后,雒阳城中人口迎来了一轮巨大的膨胀:跟随天子抵达的朝中大臣、后宫內侍、百官家眷、奴仆宾客;应征奉诏从关东各地赶来的名士才俊、州郡使者、工匠民伕;欣闻天子还都、汉室中兴,踊跃归附的流亡士民;成群结伴、返回故乡桑梓的原河南尹治下的民户······ 天子百官等一大群权贵之家不事生产,反而需要俸禄供奉,使者游士、工匠民役,也不会生产粮食,而不久前归附的流亡士民,刚刚被安置下来,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多少粮食产出。 本来还有荆州刘表这个外镇可以供应一部分粮草,但在袁绍、曹操出兵之后,刘表这个汉室宗亲也可以毫无顾忌地上表说明兵戈扰乱,道路不靖,从荆襄输送到雒阳的粮草只能够暂缓供应。 供不应求,产出和需求严重不匹配,配合关东兵戈再起的消息,粮价迅速飞涨,这也是人心惶惶的一大原因。 为了抑制粮价飞涨,河东需要大规模输送粮食前往雒阳。 再加上上郡、西河的额外支出,关西、关东前线的军粮巨额消耗,今岁河东两季收上来的粮食,消耗得飞快,用不了多少时间,各处库癝就会全面告竭。 眼下是七月底,严授给阎行算了一笔账,维持眼下的局面,河东的粮草支撑不了三个月,减少一面的战事,河东的粮草可以撑到年底,如果阎行停止两面的战事,那么河东就还有余粮可以用来防止明年的春荒。 如果这些都不能做到,河东盛产大枣,时下已经接近收成的季节,严授建议将今岁收成的大枣充作军粮,阎行每天以身作则,和士兵们一样,都吃大枣,那么河东的粮草就可以维持三个月,或许是四个月。 看完书信,阎行不禁苦笑,若到了全军将士都在一边吃大枣,一边和敌军鏖战的时候,那几万大军离军心大乱、不战而逃也就不远了。 这算是严授不表态的表态吧。 阎行创立基业以来,到目前为止,执政还算贤明,但有三桩事情,都遭到了众多臣下的反对,一桩是编练舟师、一桩是组建校事,最后一桩是废黜天子。 前两桩事情,阎行都力排众议,做下来来,最后这一桩事情,阎行思来想去,却是还不敢去做。 既然如此,那就让不能废黜的天子,去搅动关东的局势吧。 ··· 八月初,阎行率军返回雒阳城,全城戒严。 阎行在骠骑将军府,亲自接见了兖州使者王必,阐明两家会盟、议和退兵、奉迎天子之事,王必大喜,心知事不宜迟,当日就派遣手下赶回兖州禀报曹操。 早就在昌邑翘首以待的曹操得报,连夜召集荀彧、程昱、郭嘉、董昭等一干谋臣商议,众人推定河东已经力竭,为防止奉迎天子夜长梦多,必须在八月底之前,出兵迎走天子。 于是,曹操一面派遣使者快马返回雒阳接洽,一面亲自率军离开兖州,加速赶往昔日险象环生、遇难呈祥的中牟县。 双方最终商定,八月中旬,曹操、阎行共同觐见天子于荥阳境内的虢亭。 十三日,夏侯惇率军撤出荥阳、敖仓二城,退往陇城,临走时按照曹操军令,留下了五万石军粮。 十四日,翟郝、魏铉出兵查探荥阳、敖仓二城,在发现曹军遵守承诺,退到陇城之后,也在两城重新插上阎行军队的旗帜,象征性地收复了两城。 对于城中曹军留下的军粮,翟郝、魏铉害怕有诈,简单察看后,没有轻动,而是继续封存在府库之中。 十五日,阎行率六千歩骑,护卫天子大臣、宫人家眷一干车骑队伍,进驻荥阳境内的虢亭。 同日,曹操也以族弟曹洪率两千步卒为前导,自己统帅六千兵马继后,先后抵达荥阳虢亭的境内。 双方的兵马各自隔着虢亭下寨驻扎,阎行扣下天子后宫、百官家眷,只让天子以及大臣在河东一千歩骑的护卫下,前往虢亭立下御帐,等候曹操前来觐见,而曹操觐见之时,也只能够带领一千兵马前来。 午后,阎行带着一众文武,在虢亭等候曹操到来。 但最先来到的,却是趾高气昂,带着一百骑兵提前来为曹操探路的曹洪。 相比起初平元年汴水之畔,曹洪已经成熟了不少,嘴边也蓄起了胡须,身体发福了一些,安坐在马上,也有了几分领军大将的风范。 此时他看到河东人马已经出迎,也瞥见了骠骑将军的旗帜和耀眼的节钺,但他看见骠骑将军旗帜下那名身材魁梧的大将没有下马,想着兖州一方也不能弱了气势,也干脆不主动下马,装作旁若无人一般,带着一百骑兵就要上前接洽。 当年在汴水之畔被西凉军打得大败,曹家部曲丢盔卸甲,三万兖州兵马全军覆没,自己一直没有机会打回去,现在好不容易逼得他们服软,也是时候让自己威风一次了。 可是,曹洪这种自视甚高的举止却让同在河东人马行列中等候曹操的长史王必看得眉头大皱,自己好不容易才促成两家弭兵,说服河东君臣将天子奉迎出了成皋,现下可莫要让曹洪这种鲁莽的行为给搅乱了,使得曹操的雄图功亏一篑。 王必正要出列提醒曹洪注意自己的身份,河东人马这边看到一个小小的曹军将领都这么倨傲无礼,已经勃然变色,年纪最轻的记室书佐裴绾已经大怒出声: “礼无不敬,法无不肃,小小军将,妄自尊大,见尊者旗帜而不下马,见天子节钺而不下拜,莫非以为河东无方寸之刃耶?” 有了裴绾的率先怒斥,河东人马这边更是群情涌动,吓得王必胆战心惊,连忙出列请罪,然后奔向曹洪的马前,不顾身份地拉住了曹洪的辔头,连声催促鲁莽无礼的曹洪下马谢罪。 看到一贯忠直的王长史都勃然变色,曹洪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这番擅作主张的耀武扬威已经起了反作用,他回想起来时曹操的吩咐,顿时吓得满头大汗,赶忙滚鞍下马,想要见礼谢罪。 这是河东人马这边已经群情激奋,军谋掾周良更是鼓动诸将,竭声高呼: “明公平日恩养将士,今日敌将麾前无礼,谁人可为擒之?” 强弩校尉魏铉见状也举起长矛,纵声大喊: “吾等不能奋身舍命,为主削平群敌,乃令主公受小人轻慢,不亦辱乎!” 翟郝、鲍出、典韦等将怒发冲冠,顿时举兵策马,想要冲出去擒拿曹洪,那边曹洪见到这些西凉将校个个凶悍,也吓得脸色大变,高声招呼着身边的骑兵上前抵挡。 眼见着场中就要大乱,王必不顾安危,连忙跑到场中,高声疾呼: “阎骠骑,今日两家乃是为了和议而来,岂可因为一点小事而坏了情谊,还请束马勒兵,莫要惊扰了天子啊!” 看到王必高声大喊、神色大急,一直淡然处之的阎行也终于举起了手掌,出声止住了跃马而出的翟郝等将。 听到阎行严肃的命令,翟郝、鲍出等将纷纷勒马,服从地收起兵刃,迅速地调转马头,又拍马返回了己方人马之中。 经过刚刚这一幕,曹洪也不敢再倨傲大意了,看到重新趋步走回来的王必,他有些尴尬,也有些埋怨地说道: “王长史,这些河东人马,势屈之下还如此凶悍,你刚刚怎么不提前出来告诉我一声,也让我知道那些礼节,免得我落人口实,闹得现下还要赔礼谢罪,我可是代表大将军先行来的,这多坏了大将军的面子啊!” 曹操一抵达虢亭,朝廷就迫不及待地加封他为大将军、武平侯,曹操可谓一步登天,位极人臣,风头正盛,这也使得曹洪自鸣得意,以为可以趁机在人前抖抖大将军的威风,没想到闹出了落人口实、下马谢罪的丢人场面。 王必听到曹洪的埋怨,心中暗骂,你自己年少轻狂,反倒要怪到我头上,就冲你刚刚这种鲁莽行为,不要说坏了大将军的面子,连大将军的大事都要差点让你一个人给坏了。 只是在河东人马面前,王必也不想过分斥责曹洪的自大鲁莽,他低声叮嘱道: “你不要再出声了,退到一旁等大将军前来,莫要坏了将军的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