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6章 暴躁的帝王,忠心的沈安
“官家如何了?” 赵顼也来了,站在殿外有些担心的问了韩琦。 这是韩琦第一次被喊滚,但他却没有生气,一脸的担忧道:“官家这是发作了,为何不吹唢呐?” 发作了? 赵顼问道:“发作到什么地步了?” 韩琦无奈的道:“官家令老夫滚。” 赵顼看看他圆润的身材,眼皮子不禁跳了一下,觉得沈安的罪过大了去。 但旋即对赵曙的担心让他失去了轻松的心态,就靠近大殿,准备偷听里面的动静。 “……那几个领头的只是小头目,背后的那些人才是罪魁祸首……” 赵曙觉得头部好了些,他放开手,冷冷的道:“不敢现身的多是身份贵重,这些人唆使他人出来闹腾,想让朕和先帝般的退却……至为可笑!” 呯! 他说到至为可笑时,突然拍了椅子一下,然后缓缓起身。 很累。 焦虑症和抑郁症发作的时候,整个人都觉得要崩溃了,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疲惫不堪,但却不想歇息。 赵曙摇摇头,觉得有些头晕。 这依旧是老毛病。 每当发作时,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身处地狱,生不如死。 那种绝望的感觉一般人大抵没法想象。 只觉得这个世间全是陌生,无人可以相信,孑然一身。 他觉得有些胸闷,就缓缓走了下来。 殿内的空气有些不新鲜,一股子潮湿和木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洋溢着。 陈忠珩微微低头,但耳朵却竖起来,随时准备用听力来做出反应。 “你认为大宋未来会如何?” 陈忠珩一怔,心想官家这是问谁呢,于是他就抬头,结果赵曙问的是他。 大宋…… 陈忠珩有些心慌,“官家,内侍不得干涉朝政。” 外面的宰辅们都齐齐点头,对陈忠珩的反应很满意。 内侍,特别是权重的内侍都是宰辅们盯防的对象。 一旦出现权阉的苗头,韩琦就敢拎着棍子进宫来揍人。 “你只管说。”赵曙负手而立,觉得脑袋里有些难受。 “必然是好的。”陈忠珩干巴巴的话让赵曙有些不满,他冷哼一声,“不说实话,回头朕便挑一个矿山,让你去监工。” 卧槽! 在矿山上监工看似美差,可那等地方鸟都不拉屎,去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某不愿去啊~! 陈忠珩赶紧说道:“官家,大宋……大宋好着呢,辽人消停了,西夏被抽服软了,交趾在求饶……大宋……大宋从未这般好过。” “是啊!”赵曙叹息道:“大宋从未这般好过,可为何还有那么多人不满呢?” 陈忠珩傻眼了。 这个问题可是犯忌讳的,这里面涉及到那些反对者,他陈忠珩和这股力量比起来就是蝼蚁,不堪一击。 他一脸悲痛的看着赵曙,心想官家您怎么就问了这个问题呢? “实话实说,否则就去琼州。” 赵曙突然觉得舒畅了。 为难别人竟然能愉悦自己吗? 他还在琢磨着这个发现,却不知道他的前任赵祯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挺喜欢看到宰辅们头痛为难的模样。 陈忠珩苦着脸道:“官家,那些人……他们不是有钱就是有权。有钱的不肯吃亏,有权的也是如此……有钱的就怕不能徇私,有权的就怕没了萌荫,要靠真本事才能升官……” 他不知道自己说对了还是说错了,但本能告诉他,在这位略显刻薄的帝王面前,最好还是坦诚一些,否则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果然,赵曙微微颔首,笑道:“你竟然有这等见识,还对朕坦诚,不错。” 哥……大佬……陛下…… 瞬间陈忠珩就想跪了,一身的毛毛汗。 伴君如伴虎,以前陈忠珩觉得这个词有些假,在赵祯的身边他从未体验过这等惶然。 可从跟了赵曙之后,他就知道这话的意思了。 总算是过关了啊! 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赵曙看着殿外,神色多了些讥诮,“那些人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一句话,他们离百姓远着呢。这样的人谈什么为百姓发声,让朕忍不住想笑……” 自己站在权势的一边,却大谈什么百姓在哭泣,这个有些让人发噱。 赵曙觉得人就没有纯善的,他淡淡的道:“那些人都想让朕弯腰,让朕服软,可朕却不肯,对,不肯。” 他闭上眼睛,痛苦的皱紧眉头,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 这个毛病啊!为何就不能根治呢? 他回身看着御座,说道:“从太祖皇帝以来,大宋的问题看似在外,看似在辽国,可朕登基之后才知道,大宋的问题从来都不在外,而在内。大宋的问题太多,三冗只是其中之一,最要紧的却是……人!” 陈忠珩还在琢磨着这话,赵曙沉声道:“让张八年来。” 他的目光淡然,但却显得有些冷漠。 殿外的张八年再次进来了。 “那几人可有数?” 赵曙的眼神中多了些冷色,张八年说道:“都在皇城司的注视之下,只要您一声吩咐……” 皇城司自然不会胆怯,但赵祯当年没敢动用他们,所以张八年只是习惯性的问一句。 那些人可不少好鸟,更不是善茬,一旦激怒了他们,说不得会引发眼中的后果,所以赵祯当年只能是蹲着。 可他却轻视了赵曙。 作为一个焦虑症和抑郁症患者,赵曙的思维模式和普通人压根就不同。 皇帝的基本素养有什么? 冷静。 能忍。 一句话,没有能忍的心态,你这个皇帝大抵就不合格。 可赵曙不同啊! 焦虑症和抑郁症患者哪里是能忍的。 所以那些威胁和压力让赵曙情绪崩溃的同时,也成功的激发了他的斗志。 “张八年!” 赵曙的眼中多了杀机。 张八年躬身,“皇城司惟命是从……但凡有谁敢阳奉阴违,臣亲自出手杀了他。” 皇城司的身份就是皇帝家奴,皇帝的吩咐就是他们的使命,张八年这一点认识的很清楚,就算是赵曙下令他马上干掉门外的韩琦,他都不会有半点犹豫。 赵曙盯着张八年,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一些不妥,可却没有一点发现。 “大宋……大宋立国至今百年,宛如重病缠身,需要割开身体,祛除疾患,可这个天下啊!” 赵曙叹道:“这个天下就没有谁愿意割自己的肉,于是朕只能亲自出手,奈何……” 瞬间陈忠珩和张八年只觉得脊背一寒。 大宋帝王从未有过那等行径,官家,您可千万别浪啊! 赵曙的嘴角缓缓翘起,“去,打断他们的腿,让他们哭嚎不休,让他们知道朕的怒火……帝王的怒火。人人都以为帝王软弱,可朕想告诉他们,那是因为朕在看,如今朕不想看了,想动手了……去,打断他们的腿!” 张八年傻眼了。 真的要去打断那几人的腿? 卧槽! 这事儿不对劲了啊! 要是真的去打断了那些人的腿,这事儿怕是会越演越烈。 “官家,臣的得失不打紧,可皇城司出手,怕是会激发怒火啊!” 张八年发誓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可赵曙却冷笑道:“你们也成了软骨头,有趣,来人。” 陈忠珩赶紧出来,“陛下,臣在。” 张八年那个蠢货,官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你还分析一番局势,这是皇城司都知该干的事儿? 你越矩了啊! “去,让沈安来。” 赵曙突然发现不对头,他冷笑道:“这朝中的臣子大多不简单,关系繁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凡能做到重臣,身后的关系网能让人退避三舍。 可这等话不能说出来吧? 外面的宰辅满头黑线,觉得自己怕是被官家给惦记上了。 但凡是能做到宰辅的,必然是经历了一番宦海浮沉,有无数对头,也有无数伙伴。这些伙伴渐渐抱成团,最终成了大宋的祸害。 稍后沈安来了,他看到宰辅们在门外,就笑道:“诸位相公这是被赶出来了?” 他本是在开玩笑,觉得赵曙的脾气不错,不会发生这等事儿。 可曾公亮却叹道:“官家把我等赶了出来,丢人啊!” 呃! 赵曙竟然赶人了? 沈安觉得有些奇怪,随后被带了进去。 行礼之后,赵曙单刀直入的问道:“你可愿为朕分忧?” 沈安一到现场之后发现殿内的外人只有张八年,心中就犯嘀咕。 “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等时候,他习惯性的就选择了胸口碎大石。 赵曙满意的道:“最近以来汴梁多有聒噪,那些人在里面闹腾,让朕不得安宁……” “是谁?” 沈安马上就怒不可遏的道:“官家但请说出来,臣马上就动手,死活就是您一句话的事。” 他压根就没有犹豫,看着像是一个愣头青。 这等事最容易得罪官员豪绅,一般人能躲就躲了,可沈安却迎难而上,这是什么精神? 这就是忠臣啊! 这一刻赵曙被沈安给感动了。 张八年却傻眼了。 他噗通一声跪下,“官家,臣愿去……” 赵曙看了他一眼,说道:“把那几人的名册交给沈安……” “官家!” 张八年抬头,第一次露出了哀求之色。 赵曙看着沈安,“去,你去!” 他没说该怎么处置,可沈安毫不犹豫的就转身出去。 这个年轻人真是不错啊! 赵曙想起了宗室书院之事,但此刻他的情绪接近崩溃的边缘,所以便先抛开了此事。 至于张八年…… 赵曙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为谁做事?” 张八年只觉得五雷轰顶,“臣此生只为陛下做事。” 赵曙冷哼一声,情绪突然崩溃。他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怒吼道:“都是乱臣贼子,你等都是乱臣贼子!杀!该杀!” …… 本月最后三天了,兄弟们,有月票的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