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一块吃吧
一九九三年一月二十一号，农历壬申年的倒数第二天，是林依然第一次登张扬家门的日子，为了表示重视，张扬特意睡了个懒觉，表示以及昨晚激动的没有睡好。 事实自然并非如此，而是因为昨天晚上，青城下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早上就显得有些寒冷，而家里又没有冬天开空调的习惯，所以张扬早上就不想出被窝，被老爸啰嗦一遍，被老妈骂一遍，还被妹妹嘲笑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坚持到了将近八点，才在被窝里面穿了衣服，鼓起勇气起了床。 他吃饭的时候，张微又嘲笑了他两句，就在张守一“中午早点回来吃饭”的叮嘱声里出了门，然后没过多大会，爸妈也一块出了门，要按提前列出来的单子去买菜。 只剩张扬一个人在家，开始跟林依然讨论她什么时间敲门才能给爸妈留下最好的印象——张扬的答案自然是你什么时候来都是最好的印象，因为他们对你的印象本身就很好，但她还是固执地认为肯定有一个最恰当的时间点。 张扬没有办法，只好跟着符合，煞有介事地讨论爸妈在做不同的事情时候她敲门的不同感受，林依然为此还想出来了一个“我在楼下等着，你觉得什么时间最合适，就告诉我”的主意。 这让张扬多少有些心虚，因为他虽然对林依然的爸妈也很重视，但第一次见面……貌似远远没有她这样的地步。 “这只能说明我心态比较成熟，也比较自信……不过话说回来，依依应该更加自信才对吧，就算站在一个已经跟她谈恋爱半年的男朋友的角度上，目前也没有找到什么真正值得吐槽的地方……除了身体接触比较少……” 就在两人讨论的时候，有人敲门，张扬正疑惑爸妈是不是买菜太多没办法拿钥匙的时候，打开家门，就看到张微跟唐言蹊站在门外，手握在一块，似乎刚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都在笑。 随后唐言蹊先一步看到了张扬，那双晶晶闪亮的眸子与目光他一触，似乎有淡淡的欢喜，而后微微欠了下身，甜甜地道：“学长好。” 张扬先笑着回应了唐言蹊，示意她进来，在与张微错身而过的时候，向她递过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但张微显然并没有领会到，还很不合时宜地问了声：“干嘛？” 唐言蹊转头看过来，张扬只好笑了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张微拉了唐言蹊去她的房间，张扬于是到书房，继续帮林依然对带来的礼物做最后筛选，过了一会儿，他似有所觉地回头，就见唐言蹊的身影从书房门口经过，似乎是从卫生间出来，要回张微房间，然后转头往书房里面打量，正与张扬目光相对。 她晶亮的目光一瞥，走到了书房门前，低声问：“学长，你在写《神雕》吗？” 张扬摇头笑道：“没有，早写完了。” 唐言蹊“啊”一声，有些吃惊地问：“早写完了？那怎么……”大概想问为什么不更新，随后约莫明白了缘故，轻轻皱了皱鼻子，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能不能问一下，结局是什么啊？” 如果是张微问，张扬哪怕一个“滚”字都能打发，但对唐言蹊显然不能这样，且由于去年在图书馆里「初见」时冲动的搭讪，导致如今见唐言蹊多少有些尴尬，笑道：“就剩最后一回了，没有多少东西，基本就是铺垫。” “铺垫？” 唐言蹊眨了眨眼，有些惊喜地样子：“新书？” 张扬笑着点点头。 唐言蹊又问：“郭襄还会出现吗？” 张扬反问：“你喜欢郭襄？” 唐言蹊不知为何，迟疑了一下，飞快地瞟了他一眼，然后迅速移开目光，“喜欢啊，不过还是更喜欢小龙女，毕竟……她跟杨过认识更早，相处更多嘛。” 张扬觉得她神情有些异样，但具体怎样，却又说不出来，只好笑着附和道：“确实……现在杨过不是也跟小龙女在一起了嘛。” 唐言蹊轻轻“嗯”一声。 短暂的沉默只好，她抬起头来，朝张扬甜甜一笑，“那你继续忙吧，我不影响你啦。” 张扬不好提起林依然等下要来的事情，笑笑不再说话，唐言蹊很快转身又跑去了张微房间。 张扬低头与林依然回消息，告诉了她好像都忘了跟张微说她要来的事情，所以张微把她同学带回家里来了的事情，林依然倒不怎么在意，很快回道：“没事呀，又不是我去就不许别人去了，我才没有那么霸道呢。” 张扬笑着回：“不是霸道，是尊重。” 林依然回了个高傲的表情。 两人对登门时间的最终切商结果是：太早太晚都不合适，太早了话，可能有家务要忙，张扬还可能没起床，更重要的是，如果是在张扬爸妈买菜前就到来的话，之后他们要出去买菜，林依然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该怎样自处，因为那明显是为了自己出去买菜。 而太晚了的话，首先不礼貌，其次可能会导致到的时候张扬爸妈正在做饭，这样的话，聊天会耽误做饭，影响到口味或者太急太赶，都影响张扬爸妈的心情，进而影响到对她这个未来儿媳的印象……而且有登门只为蹭饭的嫌疑…… 所以最终敲定的时间是张扬爸妈到家的时候，林依然开始从家里出发，也可以稍晚一些，这样的话，可以让他爸妈有一些时间处理杂事，然后林依然进门，聊会天，再做饭，她也可以顺便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多刷一点好感。 因为她会做的事情不多，所以更不能去的太晚，不然什么事情都没了，想帮忙都没办法帮，但坐着干等也不适合，强行帮忙反而会可能导致都不愉快…… 在与林依然确定了三遍爸妈还没回来，又重新商量了到底等张扬爸妈回到家后多久出发的事情后，张扬终于听到了门外有动静，于是迅速地过去开门，果然看到爸妈两手都拎着东西站在门外，张守一正把东西放下，在拿钥匙开门，张扬赶紧从老妈手里接过菜篮，帮着拿进去。 “您这是买多少菜啊？” “不多，不多。” 张守一一边说着，一边把买来的肉菜拎回触发，正在分放，就听到外面似乎有女孩子的说话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与媳妇对视一眼，却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然后夫妻俩同时看向张扬：“林依然已经来了？” “唐言蹊……” 张扬摇摇头，说完之后，就见老爸瞪大眼睛，一副“我居然有你这样的儿子”的表情：“你把唐言蹊领回家来了？” 张扬差点没吐血，实在不懂老爸的脑回路，方浅雪也没好气地道：“肯定是微微啊！他领回家来？他领人家小蹊能答应吗？” 张扬先是觉得果然还是老妈英明，但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来得及再说话，唐言蹊出现在厨房门口，甜甜地招呼道：“张老师，方老师……” 唐言蹊与张微关系本就很好，自张扬「离家」之后，张微大概找不到人斗嘴，有点不大适应，觉得家里形单影只，周末的时候，就时常邀唐言蹊来家里，或者去她家里，关系愈发亲近。 早在教唐言蹊和张微上课的时候，张守一与方浅雪就很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学生，方浅雪还曾出现过「小蹊跟微微关系这么好，要是能把小蹊介绍给她哥」这种奇想，如今唐言蹊虽然已经在青城二中就读，但仍市场见面，且没了课堂上的关系，相处起来反而还要更加自然些。 这时候虽然觉得唐言蹊今天来的不合时宜，却也都是笑着打了招呼，寒暄几句，张微又拉唐言蹊回了房间，总不好当着唐言蹊的面说她今天来得不是时候，因而两个女孩回房间之后，张扬就看着爸妈互相看一眼，表情都有些无奈。 “张微不知道今天林依然要来吗？” “你没跟她说吗？” “你没跟她讲？” 然后夫妻俩同时转头看向张扬，张扬摊摊手：“我以为她肯定会知道的……还奇怪她这两天居然这么老实，都没拿这事说我。” “来都来了。” 方浅雪叹了口气，在张扬瞪大的眼睛注视之下，说道：“等下有机会跟张微说一声。” 张扬这才松口气，道：“我以为您要说「来都来了，一块吃吧」呢！” 方浅雪瞪了儿子一眼，张守一道：“让张微跟小蹊说吗？不太好吧。” 方浅雪道：“等下不经意地说起林依然快要来了，不就行了嘛，小蹊知道这事，肯定就自己走了。” 张扬张了张嘴，发现不知道能说啥，只好闭嘴。 方浅雪和张守一议定之后，很快忙着收拾，准备做菜，张扬也跟着帮忙打下手，不过很快被撵了出去。 他按照老妈的吩咐，到来到张微房门敲了敲，然后推开房门，见两人并肩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写什么，看到他望过来，两双大眼望着他，张微问：“干嘛？” 张扬笑道：“你们吃水果吗？” 张微想了想，很警惕地道：“你削好的话就吃。” 张扬撇撇嘴，“我要是削好的话，还问你干嘛？” “我就知道！” 张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吃！” “不需要削的呢？” “洗好了吗？” “你去洗。” “你滚。” 张扬关了房门，用热水烫了一个梨一个苹果，削好切块，分两个小果盘装了，端一个过去，又敲了敲张微房门，然后推开。 两双大眼又“刷”地看了过来。 张扬端着果盘走进去，张微飞快地拿了本书盖住了正在写的本子上，张扬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你们写什么呢？” “要你管？” 张微凶巴巴地瞪着他，张扬也不与她计较，把果盘放下，转身出了房间，张微还在后面问：“你切的吗？” “不然呢？” “能吃吗？” “那你就别吃！” 张扬重新拿起手机，看到有林依然的未读消息： “人呢[疑问]” “是不是你爸妈回来了？” 张扬算了一下时间，给她发消息：“嗯，你现在出发，过来应该刚刚好。” 林依然几乎秒回：“好。” 过了一会儿，又回：“我有点怕，怎么办呀？” 张扬有点好笑，“那要不换个时间？” 林依然：“[菜刀]” 张扬：“那不就行了，安啦，我爸妈都见过你，对你印象都很好，再说了，我的眼光，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赶紧来吧。” 林依然：“我已经在车上了，等下你下来接我吧，东西我拿不上去。” 张扬：“那我说要去接你，你还不愿意。” 林依然：“那不一样，我第一次去，让你来接我，算什么回事呀……” 张扬：“那你自己拿上来吧。” 林依然：“我要是能拿上来，还要你干嘛呀！” 林依然：“[敲打][敲打][敲打]” 张扬先收起手机，到厨房跟爸妈说了声林依然在来的路上了，张守一皱着眉头，有点为难地道：“那唐言蹊怎么办？” 方浅雪有些好笑地道：“什么怎么办？她们两个躲房间里面不出来，都没办法告诉她们说林依然来的事情……碰到了也没有什么，小蹊明白怎么回事，肯定就自己走了。” 张扬莫名地想起来刚刚唐言蹊说的那几句话，觉得好像有些弦外之音，没来得及细想，就听方浅雪喊道：“微微，张微！” “啊？”张微的声音从房间里面隐隐传出来。 “你出来。” 张微打开房门走了出来，问道道：“怎么啦？” 方浅雪笑道：“你依依姐就快到了，跟你哥一块把家里收拾收拾，把地拖一下。” “啊？” 张微有些吃惊，“谁？” 方浅雪白她一眼，“林依然，来我们家吃顿饭。” 张微“哇”的一声，“哥你真把林依然领回家来啦？” 唐言蹊大概听到了声音，人从张微房间里面出来，望着张扬，张扬朝她笑了笑，然后向张微道：“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张微道：“你们才多大啊……这就见家长啦？那你要去她家吗？” “我早就见过她爸妈了好不好……过几天去拜个年呗，总不能一点态度都没有。” “你拖地。” “你拖。” “是你女朋友要来，又不是我男朋友。” “妈你听到没有，张微说她有男朋友了。” 唐言蹊微笑着听兄妹两人斗嘴，也跟着过来帮忙收拾东西，张扬本想说不用，张微已经先一步跟好友嘀咕起来了这个不靠谱哥哥让人义愤填膺的行为，才刚上大学，就把女朋友领到家里来了…… 厨房里面，张守一向媳妇递过去一个“你有办法不早点说？”的眼神。 方浅雪回：“我也刚想起来！” 家里本就整洁，也并没有什么要整理打扫的，略微收拾一下，拖个地即可，唐言蹊帮忙之后，就笑着向张守一和方浅雪告辞。 张守一刚刚还在担心怎么办，这会儿唐言蹊主动告辞，却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开口挽留：“要不……在这一块吃吧……” “不啦，我爸妈还在家等着呢。” 唐言蹊甜甜笑着挥了挥手，“张老师再见，方老师再见。” 然后看看张扬，也挥了挥手，却未说话，张扬笑了笑，然后觉得手机震了震，看到林依然发的消息：“我在你家楼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