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心底的自语
也许过去了一分钟，也许已经过去了数百年，我不知道在这黑暗之中度过了多久的时间，直到某一天，机械的嗡鸣声在耳边响起，我才费力地睁开了双眼。 缓缓地坐直身子，我还没有搞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一股疼痛从灵魂深处传来，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脑袋，轻轻地晃了晃头。疼痛的感觉不大，有点像是被别人打过一棍子一样。大概过去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感觉稍微舒服，我才站了起来。 “你醒了？J7。”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前方传来，我先是一愣，然后抬头向前看去，眼前的一幕让我的意识瞬间一片空白。 在我身前不远处，一个男人放下了手上的零件，转身看着我，那和蔼的笑容我甚至不知道是第几次见到了。 不，这不可能，我已经复活雪儿了！我已经触碰到水晶了！为什么，这不可能！ 没有理会这男人的呼喊，我急忙走到窗户旁向外看去。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洁白的云海折射着阳光，还有这来自于飞空舰艇的蒸汽轰鸣声，以及体内齿轮转动的响声…… 突然一阵晃动传来，我踉跄了两三步跌坐了下去，我低头看去，那分明就是一直以来用来渡过夜晚的睡眠舱，还有周遭的装饰……我再一次回到了抵达蒂斯博尔之前的那一天。 “哈哈，J7，看来你的平衡系统还需要再完善一下。”欧德说罢又继续摆弄起桌子上的零件来。 “好了小德，别打趣J7了，它也是会伤心的……” 此时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已经听不进去了，我全身的齿轮在这一刻都如同停转了一般，而我的灵魂也仿佛被冰冻了一样，彻底凝结作了一团。 我什么也无法去想，什么也无法去做，就那么呆愣在睡眠舱上。 为什么……如果说我的愿望从一开始就是笑话的话，那就不要给我希望啊！不要让我去为此拼命啊！我什么都抛弃了！别人也好，还是自己也好，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就想让雪儿活过来！难道这么多的苦难再加上我的生命还不够吗！你要什么，我给你！回答我啊！回答我！ 我说不了话，也哭不出来，只能像这样在心底深处无声地咆哮着。我真的已经伤痕累累、精疲力竭了，可就算是这样，也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继续折磨我么。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为了爱人去拼死拼活难道有错么……求求你，杀了我吧……给我一个解脱，让我去天堂去见我的雪儿吧…… 真的很想哭，想放声痛哭出来，这份痛苦就这样憋在心里无从泄，想要去拯救自己的爱人，费尽心机拼尽全力，最终却只是徒劳，只是不断地为自己增添新的伤痕而已。与其如此还不如一死，死了也许就清净了，就什么都不用去想了。 我真的累了，好累好累……我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不能逃避，可最后我却得到了什么？除了日益加剧的思念之苦外，就只有无边无际的痛苦！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我的双腿都在颤抖，仿佛连身体都无法控制了一般，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走到了飞空舰艇的舱门前。这样的高度，如果跳下去无疑会粉身碎骨。也不用担心是否会再次复活过来，我的灵魂已经变得很虚弱了，这一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只要再死一次恐怕就能永远地闭上眼睛了。 双手扶住舱门用力向旁边一拽，瞬间一股强风就从敞开的舱门处吹了进来，耳边呼呼作响，舱室中的不少轻的东西都被吹得满屋飞。在欧德和欧雅惊讶的目光中，我的身体就要向前倒下去。 这一刻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在心中不断地回忆着与雪儿过往的一切，她的音容笑貌，我们从认识之初的羞涩，到热恋时的恩爱，再到分别时的不舍……每每回忆起来，都会让我对她的爱更加深沉几分，更加刻骨铭心。 雪儿，下辈子，请做我的妻子，没能救活你，对不起，我会永远爱你。 我闭上了双眼，身体马上就要从飞空舰艇上摔落而下，即将就要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了。就在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迅冲了上来，在距离我还有一米的时候双脚离地扑向了我。看到我要从飞空舰艇上跳下去，第一个反应过来并非欧德，反而是身体柔弱的欧雅，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她居然就这么直接扑了过来。 欧雅的双手抱住了我的腰，但显然她这一下扑得有些用力过大，没能阻止我的同时，反而跟着我向舱室外掉了下去。 在看到欧雅的动作后，我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如果就这么任由身体坠落，这心地善良的少女就会和我一起死去。回想起以前对她做过的事情，每一次都残忍地无视她的恳求，每一次都任由那些残酷的现实污染她的灵魂，可即便如此在这种时候却仍然是这个女孩第一个冲上前来救我，这让我的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为了雪儿，我可以牺牲一切，哪怕是这样善良的女孩。甚至到了最后我都变得麻木了起来，豪不犹豫地就能去离间他人，把活生生的人当成盾牌去使用……我的心已经扭曲了，已经从一张白纸染成了黑色。 …… “雪儿。” “怎么啦？” “你猜我喜欢你哪里？” “额，眼睛？” “不对。” “嘴？” “不对。” “难不成是……变态！” “……我喜欢你的全部呀。” “哼！那你猜猜我喜欢你的哪里？” “哪里啊？” “喜欢你的善良呀。” “那看来是我更喜欢你一点，我可是喜欢你的全部。” “什么呀，明显是我更喜欢你！” …… 说起来，雪儿最喜欢我的地方，似乎就是善良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她最喜欢的特点，被我深深地埋在蒂斯博尔的沙漠里了。 飞空舰艇因为有自动保护系统，所以在舱门打开的那一刻就已经自动减了，可此时我的身体大部分已经飞出了舱室，欧雅则紧紧地抱在我的身上。在舰艇舱门的位置有两个竖直的把手，是为了方便踩上较高的舰艇地板而安装的。我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靠左侧的把手，另一只手则夹紧欧雅，避免她不小心从我的身上跌落下去。 虽说舰艇已经挺住了，但处于如此高空，强烈的风还是吹得我整个身体都在左摇右摆。为了防止打滑，我的左臂又将欧雅的腰搂得更紧了一些。她似乎在颤抖，在害怕，是啊，哪怕是一个成年的男性被挂在万米高空之上都会心惊胆战，更别说一个如此娇小的少女了。 欧德扶着舱门，急得焦头烂额，几次伸手想要把欧雅拉上去，但我们的位置太过靠下，他根本就够不到。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右手抓紧把手，用力带动着整个身体摇摆起来，欧雅感觉到我的动作后直接吓得哭出了声。 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很快就摇到了足够的高度。欧德似乎知道我要做什么，他急忙向后退了几步。我看准时机右手用尽全力将身体向舱门的位置甩了过去，同时左手将欧雅护到了怀中，在舱室地板上滚了好几圈后才滑到墙壁前停了下来。 “小雅！”欧德急忙跑了过来，将欧雅从我的怀中一把抢走，“小雅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欧雅轻轻摇了摇头，用袖子擦了擦还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我没事，就是心跳有点快。” “那就好，没受伤就好。”听到欧雅没事，欧德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用愤怒的目光看向了我。 “J7，你疯了么！我在制造你的时候，可没有过让你自杀的命令！你要死我不拦着，别把欧雅拖下水！看来你是坏了，应该报废了！”说着，欧德扭头从工作台上拿来一个尖锐的螺丝刀，就想要把我的电池拆下来。 “不行！”见状，欧雅赶忙拦在我的身前，可爱的脸上满是倔强，“你不准伤害J7！它是我们的家人，刚才还保护了我！有什么问题可以修，但J7只有一个！” “你刚才差点死了！你能不能为我想想，你知道我多害怕失去你！欧雅你怎么就不明白！”欧德似乎真的生气了，脸涨得通红。 “你让开，这个机器人已经坏了，我再重新造一个便是！”欧德伸手把欧雅拨到了一旁，就要对我动手。 “欧德！你要是伤害J7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欧雅大声喊道，语气中明显有了哭腔。 “你！”欧雅的话很有效果，欧德在听到之后就停下了动作。 “哥，虽然不知道J7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它刚刚保护了我，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是我扑出去的，不要难为它。” 欧德沉默了，大约过去了二十秒的时间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那你答应我，以后不准这么鲁莽了。” “好，我答应你，嘻嘻。”欧雅露出一口洁白的玉齿笑了起来。 实在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了，本来想就这样结束的……哎，算了，总比让这善良可爱的女孩跟着我去死来得好，就再忍耐一段时间吧…… 经过刚才的事情，我稍微冷静了一些，现在仔细回想，有很多地方都让我感到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