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他在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了恨意，清澈的眸子，寒气逼人。 子桑烨在窗外一凛，眉头微微蹙起。 “长风，李家光耀门楣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老太太终于打累了，放下鞭子，*着将李长风拉起。 李长风脸色煞白，并没有说话。 “眼看着皇上不准老李家带兵，却只是让我们做一些捉鬼求神的勾当，这对李家，是一个耻辱啊……”老太太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想当年成王是何等英明神武，一个人领兵十万镇守边疆，他轻轻一跺脚，这江山都为之一撼，可是毁就毁在几个蛇妖手中。 “奶奶，你不要伤心，孙儿会重振李家的威风，昔日曾祖父失去的，孙儿会一并夺回来！”李长风淡然，眉目间，自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 “好孩子，是奶奶对不起你，你会不会恨奶奶？”老太太哭着，拉住李长风的手，昏黄的灯光下，满是皱纹的脸，饱含着岁月的沧桑。 李长风摇头，眼神清澈，“孙儿不敢，只是求奶奶，成全玲珑的幸福，李家已经有一个孩子不幸了，不能让另外一个孩子同样不幸！” 老太太点头，“我一直惯着玲珑，将所有的宠爱全部给了玲珑，就是希望她将来幸福，以后不管她看上什么样的人，贩夫走卒，只要对她好，奶奶都不会阻止……” 接下来说了什么，子桑烨已经没有听清，他的思维停顿在将所有的宠爱全部给了玲珑这句话。 小贝以为李玲珑就是宝宝，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们同样狡黠灵动，同样活波可爱，同样的心无城府…… 李玲珑的一举一动，确实就是唐宝宝的翻版，可是他并不以为她就是宝宝，宝宝在这个世界，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他不会因为相似，就给小贝找一个娘亲，这对他，对宝宝，都不公平。 原来，在幸福中生活的孩子，在宠溺中成长的孩子，才会有那样天真无邪的性格吗？ 宝宝以前的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不知道什么样的环境，让培养了她那种坚韧善良的性格。 宝宝，宝宝，你究竟在哪里？ 你知道不知道？ 我想你了…… 好想好想。 想到愿意放弃一切，去你的世界找你。 可是宝宝，你究竟在哪里？ 子桑烨无力的坐在台阶上，清冷的月光，在他肩膀上打下淡淡的阴影，他没有回头，他知道，小贝过来了。 唐烨小贝皱着眉头，看着孤寂萧索的爹爹。 这么多年来，除了醉生梦死，他看的最多的，就是爹爹身单影只的坐在台阶上想娘亲的背影。 他不想爹爹这么孤单，他也不要爹爹露出这种厌世的表情，纵使没有娘亲，这里还有他和姐姐啊…… “爹爹，爹爹……”唐烨小贝依偎在子桑烨的肩膀，呜咽哭了起来。 子桑烨微笑，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轻微的勾着唇角，像是一种苦笑，他抚摸小贝的头发，淡淡的道，“好好的，哭什么。” “爹爹，你忘记娘亲，我们回雪山之巅好不好？”唐烨小贝哭着，眼神模糊的看着子桑烨。 子桑烨只是微笑，眉目间，风华绝代，他淡淡的，确是无比忧伤的，“我做不到！” 短短的四个字，已经再次让唐烨小贝哭了起来。 他不是不知道，其实娘亲已经死了，娘亲根本不可能投胎，可是他不信，他不信，这样好的爹爹，真的就要一辈子孤单下去了吗？ 妖的生命，漫长遥远，未来的日子，爹爹该怎么办？ 他哭着将头埋入子桑烨的怀中，小小年纪，已经懂了人情世故。 他帮不了娘亲，帮不了爹爹，他该怎么办？ “小贝，爹爹没事，别哭了，等一下要引来别人的围观了！”子桑烨温和的抬起唐烨小贝的脸颊，帮他拭去眼泪。 这孩子，遗传了宝宝的眼睛，澄净清灵，仿佛仙子一般。 这样漂亮的眼睛，为什么装了如此多了泪水，说哭就哭，这一点，还真的跟他娘亲如出一辙。 他柔和的帮他一点点拭去眼角的泪，那样的眼神，让唐烨小贝再一次泪流满面。 他可怜的爹爹，怎么办？未来漫长的日子，他该怎么办？ 回到帝都的一条巷子，唐烨小贝点燃了烛灯，这里寒墙四壁，屋子里除了一张小床，还有墙壁上挂着的一顶帽子，别的什么也没有。 “小贝，这五十年来，你就住在这里吗？”子桑烨环视四周，发现破旧的墙壁还有露水的水渍。 唐烨小贝点头，“五十年来，我一直都长不大，怕别人说我是怪物，白日也不敢出去，只有晚上帮忙打更，换一些吃的……” 子桑烨没有说话，只是缓慢的坐在床上，这样的小床，他坐在上面，“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倒塌一样。 “爹爹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明日我再带着爹爹去找大房子，好不好？” 唐烨小贝抱出一床破旧的棉被，天真的看着子桑烨。 子桑烨点头，温和的点头唐烨小贝。并没有说话。 “爹爹委屈一下，睡在这个小床上，我晚上就睡地上帮爹爹看门！”唐烨小贝说着。就在地上铺起了棉被，准备打地铺。 看着乖巧的唐烨小贝。子桑烨只能无奈的苦笑。难怪人家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的小贝。应该是蛇界的太子啊，如今却沦落到如此地步。 “爹爹，其实你被埋在地下的时候。我每晚都有去看你哦。还给你烧了很多纸钱……”唐烨小贝躺在地上，看着透出月光的屋顶，微笑着道。 “我知道。”子桑烨淡然。没有躺在床上。反而同唐烨小贝一起睡在地上。父子两人，一起看着简陋的屋顶。 清晨。子桑烨在一阵食物的清香中醒来，唐烨小贝已经熬好了粥。坐在旁边托着下巴看着他。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小贝那双扑扇的大眼睛，一见子桑烨醒来。唐烨小贝咧嘴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爹爹早上好！” “早上好！”子桑烨伸手，抚摸小贝的脑袋，小贝却端出洗漱用品，规规矩矩的放在子桑烨身前。 子桑烨摇头，他又不是凡人，用法术就行了，做什么这么麻烦。 “爹爹不准用法术！”唐烨小贝摁住子桑烨的手，眨巴眼睛道，“我们既然在人间，就入乡随俗，以后不能随随便便用法术！” 子桑烨看着唐烨小贝，半响没有说话，然后低头开始用小贝准备的东西洗漱。 这孩子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 他是内疚，为自己昨日引起了他的伤心事，内疚。 可是就算他不提起宝宝，自己就不会想起了吗？ 不是的，宝宝无时不刻不在他的心里。 “爹爹，我和姐姐需要你的照顾，你千万不可以丢下我们不管！”看着子桑烨洗漱完毕，唐烨小贝赶紧递上清粥。 子桑烨搅动着碗里的粥，缓慢的摇头，“不会……” “爹爹真的不会丢下我和姐姐，一个人去找娘亲？”唐烨小贝从后面抱住子桑烨，小小的脸颊，贴下子桑烨的脊背上。 子桑烨端着粥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小贝的话，深深的敲打在了他的心里。 他喉头有些发紧，嗓音干涩，半响才回过神来，淡淡的道，“不会……” 唐烨小贝知道，这句不会，已经是子桑烨费劲了力气，眼睛不由自主的开始泛红，他稚嫩的童音，带着微微的鼻音，“爹爹放心，我和姐姐会很听话，我会做很多事情，姐姐长的很好看，跟娘亲一模一样，我们会好好的照顾爹爹，一辈子都不离开爹爹！” 子桑烨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中蔓延，他摇头，似乎有水意隐约在眼眸中荡漾，伸手握住唐烨小贝抱着他身体的手，他点头，“好！” 镇国将军府，李长风走过长长的走廊，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走廊情有独钟，没事的时候，他就喜欢在这个走廊走上一走。 古朴的长廊，处处散发着神秘的气息，旁边的柱子，祥云图案已经模糊不清，阳光透过柱子，在地上拉出长长的阴影。 “哥哥……”一个俏皮的声音传来，然后一个一身粉衣的丫头从后面冲过来，抱住了他。 少女特有的芬芳萦绕着她，一双柔腻的小手，蒙上了她的眼睛，少女饱满的胸脯，紧紧的贴在他的脊背，他站在那里没有动，微微笑道，“你都叫我哥哥了，还蒙着我的眼睛做什么？” 少女松开了李长风的眼睛，鼓着嘴巴，娇嗔道，“哥哥真是没趣，越来越像奶奶——” 李长风的眼神骤变，冰冷却美丽的眼睛，带着一种淡淡的忧愁，脊背也瞬间僵直了起来。 奶奶是承受了太多，所以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不想成为奶奶这样，如果他可以背负所有的苦，那么就让李家一切的痛苦从他身上彻底消失……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李玲珑发现李长风脸色的不对，着急的问道。 李长风摇头，脸色缓和过来，淡淡的道，“看你的神色，昨天是把你的宝贝宠物救回来了？” “对啊，多亏了哥哥挡在奶奶那里，让奶奶没有能及时发难，哥哥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李玲珑撅着小嘴，踮起脚尖，在李长风漂亮的脸上“吧嗒”亲了一口。 李长风不动声色，只是沉冷的脸上，已经恢复笑意，他将李玲珑推开自己一点点，“你自己小心一点，被奶奶知道你养这种宠物，家里不翻天才怪！” “我知道啦，我告诉你哦，我的小青小白就快要成精了，哦，不对，是成仙！”李玲珑挤眉弄眼，一边走，一边回头对着李长风笑道。 李长风摇头，满脸无奈，这丫头，满脑子的怪力乱神，恐怕要是遇见真正的蛇妖，她害怕的躲都来不及了。 小屋中，唐烨小贝抓回了三只小鸡，他将小鸡放在木箱里面，对着小鸡“咕咕”乱叫。 “你要把鸡养在家里吗？”子桑烨很是奇怪，垂眸看着唐烨小贝。 唐烨小贝没有回头，一边逗弄小鸡，一边道，“等我把他们养大了，给爹爹你加餐……” “不用，我今天要离开这里，回蛇界了！”子桑烨淡然，起身，蹲在唐烨小贝身边，一起看着箱子里面的小鸡。 “爹爹，你真的不留下来看看李玲珑吗？你很像娘亲的转世……”唐烨小贝可怜兮兮的看着子桑烨。 子桑烨摇头，目光依旧温和，只是那温和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焦距，“不管她是谁的转世，她都不是唐宝宝……” “爹爹……”唐烨小贝可怜兮兮的看着子桑烨，子桑烨只是微笑着捏了捏小贝粉嫩的脸颊，淡淡的道，“你在人间等我吧，我办完了事情，就过来接你！” 唐烨小贝点头，目送着子桑烨远去，在子桑烨离开门的一刹那，唐烨小贝突然从木箱中抱起了小鸡，对着子桑烨喊道，“爹爹，小鸡长大的时候，你会来接小贝吧？” 子桑烨没有回头，俊美的脸上，带着心酸的表情，他点头，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去。 蛇界，歌舞升平，子桑钰看着空旷的大殿，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和子桑烨争来这个蛇王的位置，究竟有何意义。 哥哥他根本不屑做这个蛇王啊，蛇王的位置，是他让给自己的…… 他子桑烨不要，让给他的。 每每想起这些，子桑钰心若刀绞。 华丽的大厅中，歌姬的柔韧腰肢弯出绝美的弧度，薄衫下的身体，曼妙优美，媚眼如丝，丝竹不绝，馨香似乎可以勾魂般，让人沉迷。 骤然，大厅的门毫无征兆的打开，外面的阳光照射了进来，已经沉迷声色许久的子桑钰一时适应不了阳光，他扬起手，遮住刺眼的阳光。 子桑烨天神般站在那里，他白衣如雪，银色的镂空外衫，用一条洁白的腰带系住，坠在腰间的穗子，随着他的走动，轻轻飞舞。 子桑钰感觉有些窒息，这一切恍若一个梦，他遮住眼睛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梦靥了一般。 歌姬吓的慌忙退到一边，有些胆大的，看着这样俊美的子桑烨，直了眼睛。 以前不是没有看见过王，他俊美高雅，飘逸若仙。可是现在的他，似乎瘦了很多，完美的五官上，带着淡淡的疏离之感，仿佛一枚被埋在冰山下千万年的玉，骤然间重见阳光，这样的光芒，让人不敢呼吸，不敢出声…… “你，你来做什么？”子桑钰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放下手，定定的看着子桑烨。 子桑烨眯眸，眸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他抿唇，口气淡然，“你不是找我很久了吗？怎么，看见我，不开心？” “皇兄……”子桑钰发现，这样的子桑烨，让他更有压迫感，他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腿有些发软。 子桑烨扬手，凌空就是两个巴掌，子桑钰没有发现他是怎么出手，脸颊已经红肿起来，他皮肤本就白皙，因为多日不见阳光，脸上更是白的吓人，这样一来，他脸颊上的红肿，就更显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