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唐宝宝踉跄着，一步一步跟在云清傲身边，蛇宫的人，见仙界的人来到蛇宫，自然不会阻拦，可是他们在看清唐宝宝的脸之后，显然如吞了一个生鸡蛋般惊愕。 大殿，火红的蜡烛噼啪燃烧，红色的丝绸，几乎将周围所有人的脸色染红，处处洋溢着一片喜气洋洋。 “一拜天地……”有喜娘在上方拉长了声音喊道。 显然子桑烨为了迁就李长风，婚礼是按照人类的习俗举办。 一对新人手牵红绸，施施然拜了一礼。 子桑烨俊美的脸，在大红的修身新郎服下，微微泛着红光，他似乎心情不错，站在那里，一切按照婚礼的步骤进行。 左下方，站在唐烨贝贝，她依旧没有换衣服，一身灰色的土布衣衫，连头发都用方巾包起，看上去，活脱脱的一个农家小子，哪里有一点蛇界公主的气质。 她无奈的眼光扫视过众人，今天来观礼的人还真不少，妖魔鬼怪，什么人都有，只是她的目光落在后方那一个脸色苍白女子身上的时候，身形不稳，骤然大骇。 “娘亲——”唐烨贝贝大叫，话音还没有落下，人已经朝着唐宝宝跑去，可是她身后的侍卫手更快，已经左右拉住了她，对着她躬身低头道，“公主，王让我们今天看住你……” “看住什么看住，我娘亲站在那里，那里的是我娘亲！”唐烨贝贝大叫，人挣扎着朝唐宝宝走去，可是却被侍卫死死拉住。 唐宝宝眼中有泪，人站在那里，摇摇欲坠，她惨白的脸色，毫无光泽，仿佛一个垂死之人。 “宝宝，有人注意到你了！”云清傲拉住唐宝宝，压低了声音。 唐宝宝苦笑着摇头，只是那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她捂住自己的嘴巴，预防自己哭出声，抬起头的时候，她迷离的泪眼，对上了一双冰冷却狭长的凤眸。 子桑烨站在那里，身后是大红的喜堂，他脸色苍白的看着唐宝宝，一切恍若隔世。 “夫妻对拜——”喜娘的声音，再次传来，李长风盖着盖头，施施然行了一礼，子桑烨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唐宝宝的眼，凄然苦涩，泪已经止住，她看着子桑烨眼睛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他没有被人所迫，他也没有任何苦衷，他只是真的变了。 经历过了这么多，能不变吗？ 她突然很想笑，是啊，经过了这么多，连她的性子都变了，何况是他。 “我们走！”唐宝宝低头，强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转身离去。 云清傲只是看了子桑烨一眼，旋即转身，同唐宝宝一起离开。 “唐烨小贝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你不要太责怪他。”云清傲叹息的道。 “我没有怪他，只是，真的变了……”唐宝宝失魂落魄，朝着蛇界的一个偏僻方向走去。 “你去哪里？”云清傲拉住了唐宝宝的手腕，皱眉问道。 “我去看看小贝，小贝一定很孤独，他是最受不了独孤的孩子！”唐宝宝低低的说道，仿佛梦靥了般，朝着那僻静之地走去。 “唐烨小贝死了以后，子桑烨失踪了三天，没有人知道他将小贝葬在哪里！”云清傲拉着唐宝宝，低声说道。 “我知道，小贝，是葬在我家的后院，那是，”唐宝宝凄苦一笑，眼泪又开始泛滥，“我家！” 云清傲不知道她说的地方在哪里，只能一起陪着她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从黑夜走到白天，终于来到了一个幽静的地方，穿过几个小径，上了一道小小的斜坡，然后是一个有栅栏有鲜花的地方。 “那个时候，竹妃的魂魄在我身体里面，我却成为一个游魂……”唐宝宝陷在回忆之中，她指了指那颗老槐树，“就是那颗老槐树，我一直躲在那里，看着小贝和贝贝的一切，看着他和竹妃的一切。” 云清傲没有说话，他知道，有些过去，是他无法参与和理解的，他只是站在那里，听着她述说往事。 “我一直以为，只要有真情，所有的困难都不是困难，原来不是！”唐宝宝低头，苦涩的笑，眼中又开始有了泪花。 “我真是讨厌，做什么一直哭，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很好啊，身材这么苗条，脸颊不用整容都成了瓜子脸，再也不用减肥了，更重要的是，我也不用担心魂魄的事情了……”唐宝宝伏在云清傲的肩头，话没有说完，已经再次嘤嘤哭泣起来，她咬住嘴唇，强忍住泪水。 云清傲轻轻的抬起她的头，眼神温柔，“宝宝，别忍着，难受就哭，在我面前，你不必伪装！” 云清傲的话刚刚说完，唐宝宝就哭的惊天动地，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肩头衣衫，哭的几乎颤抖，他抱住她，让她不至于脱力，半响，她哭够了，他才帮她拭去泪水。 “李长风的寿命，也只剩下最后的六十年，六十年以后……”云清傲的话还没有说完，唐宝宝已经哽咽起来，她摇头，“没有以后，我和他，再也没有以后了。” “不是你和他。”云清傲微笑，宠溺的点着她的额头，“是他自己，他再过六十年，应该也已经度过劫数，该位列仙班了……” 唐宝宝抬起头，睫毛上还沾染着泪水，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云清傲，云清傲依旧只是微笑，“你还记不记得，先前王母娘娘的懿旨？” 唐宝宝摇头，并没有想起什么，云清傲离开唐宝宝，看着远处道，“如果我没有算错，子桑烨应该是和碧瑶成为神仙眷侣。” 唐宝宝愣在那里，这一波一波的打击，让她始料不及，她有些茫然，带着鼻音问道，“云清傲，那你呢，你的神仙眷侣在哪里？” 云清傲看着天边的一朵浮云，眉头微微蹙起，他的声音恍若清风，可是唐宝宝依旧听见了。 他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然后唐宝宝忽然就想起，她名义上是他的未婚妻啊，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他们的身份怎么变化，她终究是她的未婚妻。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脸色已经有了变化，云清傲走到她的身边。站在矮一级的台阶上，她的身高竟然比他高了几许，看着她的脸色。他微微侧目，“其实。你不必放在心上的。过去的一切，我已经释怀，以后不管怎样。我都会帮你……” “为什么？”她突然问道。 云清傲微微一笑，那干净的脸上，笑容漂浮不定。他摇头。“没有原因，或许是我欠你的吧！” 他说完，人已经离开。只有唐宝宝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回身。 房屋的后面。是一块小小的栅栏，那里面种着一排排的栀子树。花开的时候，满树的小花。浓郁的香气，如陈年好酒般，让人沉醉其中。 在栀子花的中间。有一座小小的坟墓，墓碑上只有四个很漂亮的字，一看字体，就知道是子桑烨亲手所为。 墓碑上写着唐烨小贝。 小贝真的死了，毫无征兆的死掉了，先前她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活泼可爱，漂亮的如同天使，可是现在，只剩下一座冰冷的坟墓。 她一向不以为妖精会短命，所以不管遇见什么事情，她从来都没有为小贝和贝贝或者子桑烨担心过，可是现在，她忽然就懂了，原来妖的生命，也是这么脆弱。 她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描绘墓碑上面的四个字，一遍又一遍，仿佛抚摸着小贝稚嫩的小脸，恍惚中，她似乎看见唐烨小贝在对着她甜甜的笑，他叫她，“娘亲——” “小贝……”唐宝宝的额头抵上粗糙的墓碑，她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一连串的打击，让她不知道，自己处心积虑的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坐了多久，唐宝宝已经睡着，她虚弱的靠在墓碑上，额前的散发被风吹的飘然舞起，脸颊上的苍白，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病态，这许久的相思，许久的折磨，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圆圆胖胖的少女，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憔悴而沧桑的女人。 她的手无力的垂在墓碑前面，眼睑上还有被风吹的干涸的泪痕，如果不是那时轻时浅的呼吸，她几乎就和死人一般。 坟墓的周围，响起一个轻轻的咳嗽声，不知道是风带动了旁边的草丛，露出了那里面的黑衣男子，还是那黑衣男子自己走出，带动了枯草，总之，子桑烨已经一身黑衣的站在那里。 他削瘦挺拔，俊美的脸颊，下巴尖的似乎如同刀削过一般，整个人在这午后的阳光中，美的没有任何真实感，他只是静静的站着，一瞬不瞬的看着墓碑前面的女子。 这不是梦，这也不再是幻术，她回来了，整整消失了六十一年，她回来了。 不像是以往的梦境中，她对着他嫣然而笑，也不像是以往的幻术中，她鼓着嘴巴祈求他别离开，现在，她实实在在的的回来了。 “我前些日子才修行出山，她在她那个世界昏迷了整整三年，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她要找你……”云清傲轻柔的嗓音出现在子桑烨身后，他白皙的脸上，带着一种怜悯的神情看着唐宝宝，口气更是充满无奈。 “你不该带她回来！”子桑烨口气清冷，深邃的眸子，幽晦不明，他静静的站着，就已经给云清傲带来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他感觉，这个男子，现在是真正的王了，他不再是以前蛇界那个和蔼可亲的小烨，虽然他对他从来没有过好的脸色，只是因为蛇和鹰本来就是天敌，但是从他在天界和妖界很好的人缘来看，这个人以前，绝对不会如此。 现在这样的子桑烨，是不可能有以前那么好的人缘的，经历了这么多，纵使是他现在这么冷漠，也不会有人怪他吧，相反，他的事情，已经被列入了天界的一个传奇。 “她并不知道，你变心了……”云清傲的口气，颇为无奈，若是他知道这样的结果，自己也会阻止宝宝再次回来。 子桑烨森冷的看了云清傲一眼，那眼神，七分谴责，三分冷厉，仿佛想要说什么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子桑烨已经转身离开。 云清傲咂舌，“果真就是变心了啊，看见她这样的呆在那里，连话都不肯说一句！” 子桑烨听见他的话，脚步顿了一下，背影有些犹豫，可是还是毫不犹豫的转身，他缓慢离开。 唐宝宝醒来，看见了远处一个黑色的背影，她白皙的脸颊在墓碑上，被咯出红色的印子，揉揉眼睛，她看看那个背影。 “那是谁啊？你刚刚在跟谁说话？”唐宝宝嗓音中，带着嘶哑，一听就知道刚刚肯定哭过。 “子桑烨，你看不出他的背影了吗？”云清傲淡然，看着唐宝宝的脸，若有所思。 “子桑烨……”唐宝宝低喃，眼睑垂下，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眼睑上投下淡淡的扇形阴影，“怎么可能是他，他从来不穿黑色衣服的！” 云清傲看着她自欺欺人的样子，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快过来，我煮了东西，你看看能不能吃进去……”半响，云清傲笑道。 “我还需要吃东西吗？我不是已经不会生老病死了？”唐宝宝诧异的问道，她起身，发现有些眩晕，踉跄了几步，然后蹒跚着走开。 “你当然需要吃东西，你的命只是已经不再五届的掌控之中，不是神仙的你，当然会生老病死！”云清傲给了她一记白眼，拜托，这么弱智的想法，她是从哪里听来的？ “啊？这样啊？我的魂魄都是莲花的了，居然还会生老病死？”唐宝宝拍拍身上的尘土，蹙起了眉头，她还打算替小贝报仇呢，伤害过小贝的人，她一个都不能放过。 云清傲很是头痛，他用手揉着眉心，摇头，“你以为魂魄是八瓣莲花很好吗？普通的魂魄归地府掌管，起码还有轮回转世，可是你，只有这么一世了，死了之后，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甚至连骸骨都不会留下……” “这样啊？那我的寿命有多久？”唐宝宝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蹙起了眉头。 “如果不生病，不受伤，你会活很久，因为你不会老，所以不会寿终正寝，但是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可真的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云清傲正色的看着唐宝宝，她现在的身份，可真的是很尴尬的身份，反正就是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神不是神，妖也不是妖的身份。 “那走吧……”唐宝宝咽了咽口水。 “去哪儿？”云清傲觉得，自己的思维跟不上她的变化。 “去吃饭啊，你想饿死我？难怪我感觉这么饿，拜托你这么重要的事情以后早点告诉我，万一我死了，就真的太不值得了，竟然是不了解自己的身体，被饿死的……”唐宝宝说完，已经率先朝着厨房走去，云清傲看着她的背影，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