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素翎郡主叫了起来，“来了，来了！” 白小洛走下河里，把尸体抱起来。 素翎郡主跟着飞过去，“你不是会法术吗？为什么要走下来抱她？” 白小洛淡淡地道：“这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尸体有什么好值得尊重的？”素翎郡主撇嘴，定定地看着白小洛把尸体放在河边的草地上。 幸好，还算清丽可人，就是穿着显得有些土，土布衣裳，看着就是穷酸人，连个发髻都没梳好。 白小洛拿出准备好的干布毛巾，慢慢地替那具尸体擦脸擦头发，整理得十分细致，然后抬起头对素翎郡主道：“躺下来。” “就这样？”素翎郡主瞪大眼睛，“这借尸还魂，不得要什么仪式吗？好歹你也撒一把米什么的吧？” 她见过母亲请回来的神婆做法事的时候就撒一把米的。 “你不是借尸还魂，你只是借用她的身子，我会用阴灵符让她的尸体保持冰冷，不会腐烂。”白小洛道。 “这有什么分别吗？”素翎郡主不解地问道。 “有，但是我不想跟你解释，你很啰嗦。”白小洛在她的后脑一拍，素翎郡主往前扑下去，灵魂顿时觉得像是被冰封一般的寒冷，她不自觉地打了几个寒战，跳起来冲白小洛吼道：“你吓鬼呢你。” 白小洛伸手掐了掐她的脸，“嗯，不错，很吻合。” 素翎郡主一怔，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掐自己的脸，真实的触感让她几乎流出眼泪来。 “我活了？”她怔怔地看着白小洛。 “嗯！”白小洛收拾好毛巾丢在毛驴的背上，“活了。” 素翎郡主走了几步，脚底能感觉底下柔软的青草，她又哇地一声哭出来了，“我活了！” “方才不是不愿意吗？怎地？现在又感动了？”白小洛嗤笑道。 素翎郡主不搭理她的讽刺，只是一味地擦着眼泪在地上走着，活着的感觉，真他娘亲的好。 安郡王府。 夤夜。 安郡王盯着乱糟糟的窝窝头，披着一件虎皮大氅，再三问身边的下人，“现在是寅时？” “回郡王爷的话，刚寅时！”下人惶恐地回答。 安郡王慢慢地把头转向安坐在偏厅太师椅上的白小洛，暴躁地道：“王妃夤夜来访，想必是有死人塌房的大事发生。” 白小洛摇头，“我只是睡不着，想来找郡王谈心，顺便，讨杯水酒喝。” 安郡王咬牙切齿地道：“你再说一次？” 自从素翎死后，他一直没能入睡，叫御医开了好几个方子，今晚才能睡着，却被下人叫醒，说花千万妃有急事求见。 他虽生气，但是想着若不是急事，不会三更半夜来。 因此，还是裹着一身的怒气起床出来，听到她这句话，气得只差点当场炸肺。 白小洛看着他，“除了讨杯水酒喝，还有一些关于素翎郡主的事情，不知道，郡王能否请郡王妃一同过来？” “不必，有什么事，你跟本郡说就行。”安郡王冷冷地道，然后扬手让下人出去把门关上。 白小洛素来不勉强人，见门关上之后，站起来走到安郡王面前，倏然出手在他眉心上一扫。 安郡王下意识地推开她，厌恶地道：“花千万妃请自重。” 白小洛笑了笑，退回去坐下来。 “父亲！” 安郡王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凄凉又熟悉的声音，他整个人一震，猛地回头，便见一道影子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素翎？”他揉了揉眼睛，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 “父亲！”素翎郡主大哭出声，扑了过去。 她是灵魂出窍进来的，那具身体在外头藏着，因此，她便是扑过去，也没办法抱着安郡王。 白小洛一向不太爱看这种哭哭啼啼的戏码，因此，偷偷开了门闪出去再把门关上，躲在外头。 等了一会儿，便见安郡王打开门吩咐下人去请安郡王妃。 白小洛坐在廊前，没一会儿看到安郡王妃匆匆而来。 安郡王妃也看到了白小洛，顿时就露出了敌意的眼神，“你怎么在这里？” 白小洛指着黯淡的明月，露齿一笑，“赏月！” 安郡王妃之前听安郡王说过她有可能是谋害素翎的凶手，虽然后来调查清楚，可心里到底有了芥蒂，便冷冷地道：“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说罢，便叫了下人过来，“把她撵出去！” “郡王妃，别回头求我就好！”白小洛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白小洛刚走到院子里，便见府中下人疾步跑过来，“王妃，郡王爷请您留步！” 白小洛回头，颀长的身材站在冰冷的院子里显得特别的孤清，“我就在这里等着，叫郡王爷过来这里见我。” 说完，她施施然地走向亭子里的石椅上坐下来。 下人怔了一下，“王妃不冷吗？” “不冷！”白小洛面容娴静地回答。 下人见她衣衫单薄，怎么会不冷？他穿着棉衣在这里，都冻得瑟瑟发抖，外头的人都说这位王妃怪，看来是真的怪。 他小跑了回去，一会儿，便见安郡王夫妇急急过来了。 安郡王妃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冷傲嚣张，一双眼睛通红，还一个劲地抹眼泪，手仿佛是牵着什么东西，急急而来。 “王妃！”安郡王也收敛了张狂，神情哀戚，“王妃定有法子帮她，是不是？” 白小洛对安郡王妃手牵的素翎道：“你到外头等我，你不能离开你的肉身太久。” 素翎依依不舍地看着父母，红了眼圈，一步步地往外走。 安郡王妃心肝欲碎，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妃，妾身千错万错，不该对您口出妄言，请您帮帮妾身。” 白小洛看到素翎郡主走远了，才看着安郡王妃道：“你起来吧，我既然夤夜带她来，就是来跟你们做个交易的。” “王妃请说！”安郡王连忙道。 有交易就好，那就不是他单方面求她，也就有了话语权。 他最不喜欢求人。 白小洛看着安郡王，“我的条件很简单，以后我和花千万之间有任何的纷争甚至决裂，安郡王必须毫无原则地站在我这边，为我发声。” “毫无原则？”安郡王随即摇头，一口否定，“不可能，本郡不可能为了你，毫无原则地跟花千万作对。” “好，那我也不会毫无原则地保护素翎。”白小洛道。 “你说什么？”安郡王眉心一跳，问道。 白小洛意态闲闲地道：“方才你们也听到了，我为她找了一具身体，可暂时让她栖息，但是，毕竟不是原生身体，她会出现很多问题，甚至，会被道行高深的人打出来魂飞魄散。她本是死于非命的鬼魂，强行在人的身体里苟且偷生，一旦有法师找上门来，我不能违背天道，就等同安郡王要维持原则嘛，理解，理解！” 说完，她站起来，“那我就先告辞了。” 安郡王夫妇听了她这番话，吓得脸色都青了，哪里会让她走？安郡王妃连忙就拉着她的衣袖，哭着道：“不，不能让素翎魂飞魄散，王妃……” “求我没用，一切在安郡王！”白小洛拉回袖子，慢慢地拢好。 安郡王妃巴巴地看着安郡王，眼底尽然是渴求。 安郡王盯着她，“你刚才说的毫无原则是指你会对花千万做什么？” 白小洛侧头想了一下，露出清丽的笑容，“不知道，或许我会杀了他的宠妾，或许我会背叛他出去偷人，又或许，我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一刀割了他的命根子。” “你……”安郡王指着她，气得直发抖，这些事情，便听她说已经为花千万鸣不平了，更不要说还要他站在她这边。 白小洛又微微一笑，“最大的可能，是我要与他和离，要安郡王为我争取一些东西。” 白小洛愿意和离的事情，早已经传遍整个京城。 当然，所有人都不相信。 谁会那么傻啊？娘家倒台了，她毫无依靠，怎么会愿意放弃花千万妃的位置？花千万妃可就意味着下半辈子锦衣玉食。 “你真的愿意和离？”安郡王盯着她问道。 白小洛只笑不语。 安郡王妃急了，冲安郡王道：“你别管她那么多，答应就是了，你听到没有？素翎可以有一具身体重新活着，我们的女儿可以活着，你知道吗？” 安郡王憋了一口气，真不喜欢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 这不是交易，这是威胁。 但是他没有办法。 “本郡答应你，但是你最好不要太过分。”安郡王道。 白小洛仿佛早料到他会答应，“既然你答应了，就别管我要做什么，素翎会留在我的身边，她会另外有一个名字，你们不可去探望她，免得惹人怀疑，为她招致灾祸，当然了，若真想念得要紧，便来花千万府拜访我，那样，好歹能见上一面。” “她在你身边做什么？做侍女吗？你不能委屈她，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苦。”安郡王妃心疼地道。 白小洛却已经起身走人，安郡王妃的追问落在了远远的后头，她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中。 安郡王夫妇相拥而立，安郡王妃哭得像个泪人，哭着哭着又笑，笑了笑了又哭。 在回去的路上，素翎郡主一路沉默。 白小洛自然是无话的。 回到花千万府之前，白小洛执起素翎郡主的手腕，一道光芒自她的手腕环绕，不过片刻，光芒消失，只剩下一圈金灿灿的手镯。 素翎郡主低头看，只见手镯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便问白小洛，“这是什么？” “赏你的大金镯子！”白小洛豪爽一笑。 素翎郡主嫌弃地道：“好土。” “土就脱下来！” 素翎郡主还真的伸手去脱，只是却怎么也脱不下来，分明看着是晃晃荡荡大了一圈的，可脱的时候就自动收紧了，而且镯子上的符号也闪闪发光起来。 她泄了一口气，“算了，我知道你给我弄的是什么鬼邪法，就是要困着我不许我随便魂魄离身，那我以后跟在你身边做什么活儿？我跟你说，做饭洗衣打扫抹桌子，我一概不会。” “这些活儿不用你干，你只专心带阿衰就行。” “阿衰？” “狗！” “你要我做养狗人？”素翎郡主提了声音，“我不喜欢那条狗。” “你最好喜欢，因为只有它，才能感知你的危险。” 素翎郡主哼了一声，“我不信，那我以后叫什么名字？” “旺财！” “旺财？那是狗的名字！” “不，旺财是小厮的名字。” “我就算留在你的身边，也是侍女，不是小厮。”素翎郡主争辩道。 白小洛笑了。 良久，传来一阵爆吼，“这是怎么回事？这根是什么？我是男的？” 白小洛从外头找了个养狗人回来，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花千万府。 刘佳音也听说了，因此，在晚上用膳的时候，便有意无意地说：“听府中的下人说，带了个小厮回来在身边养着。” 花千万今天去了奇案门，然后回户部交接，累了一天坐下来吃饭，听得刘佳音说白小洛的事情，顿时就不高兴了，“说她做什么？她要找小厮便找呗。” “但是，”刘佳音犹豫了一下，“没事了，吃饭。” 花千万见她欲言又止，便放下筷子问道：“什么事？她给你难看了？” “没有，没有！”刘佳音连忙道，“只是，我听门房说王妃将近天亮才回来的。” 花千万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你是说她出去一整晚都没回来？回来还带了个男人在身边养着？” “或许王妃是有什么要紧事。”刘佳音轻声道。 花千万拍了一下饭桌，怒道：“她能有什么正经事？她的正经事就是给本王添堵，给本王难看，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传了出去，本王可就戴绿帽子了，岂有此理！” 他越想越生气，“佳音，你先吃，本王过去找他算账。” 刘佳音神色淡淡，在他出门之前，轻轻地道：“看来，王爷很在乎王妃。” 花千万踏出去的右脚马上收了回来，回头怔怔地看着刘佳音，“此话何解？本王怎么会在乎她？佳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刘佳音坐着不动，手绞动绣着鸳鸯图案的手绢，声音淡淡，“真正的不在乎，是不管她做什么事情，都能视若不见，不会生气，也不会开心。” “本王不在乎她。”花千万俊美的脸庞渐渐地染了一层冷峻，“但是男人都在乎面子。” “是，”刘佳音的声音平静得像是隐匿着惊涛骇浪，“王爷去吧。” 花千万却慢慢地坐了回来，担忧地看着刘佳音，“你不高兴？” 刘佳音苦笑了一声，眼底笼了一层雾气，“我不高兴，王爷会在乎吗？” 花千万见她眼底转着泪珠，心疼得不得了，拉着她的手道：“当然在乎，本王最在乎的人便是你。” 刘佳音泪盈于睫，“若是王爷真的在乎我，就请以后无论王妃做什么，你都不要在意，不问，不管，不理。” 花千万保证道：“好，本王不问，不管，不理。” “真的？”刘佳音眸子里闪动着光芒。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刘佳音这才破涕为笑，“那你吃饭。” 花千万乖乖地拿起筷子，“好，吃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