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黑色幽灵船
“我们在海上呆了有多少天了？”德拉诺望着船舱里已经见底的食物说道。 “从离开赫城的第一个日出算起，正好是五天四夜。”让娜轻轻踩着甲板走到了船舱门口。 “让娜？你康复了！”德拉诺回过头，发现让娜正睁着那褐色的双眼望着他，激动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跃上了甲板一把抱住了让娜。 “其实之前药剂就已经注射完了，谢谢这些天来有您的照顾，德拉诺先生。”让娜紧紧钻进了德拉诺的怀里，他的身体是那么的温暖，隔着胸膛就能听见心脏的悸动。 “您在紧张吗？”让娜抬起头，用那双温柔的双眼深情凝望着德拉诺的面庞。 “不是……只不过是因为太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了。”德拉诺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从获得新生起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结实新友、探索未知、死里逃生，他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但即使离开了战场，那浓郁的硝烟气息却似乎一直没能彻底散去，难道这一切只不过是死亡前漫长的梦境，还是说，生活本来就是如此。 艾兴莱德的平民都怎么样了？海德温修女和大伙儿还过得好吗？皇城是否依然是一片祥和？唠叨又可怜的格罗丽有没有过上梦想中的生活？ 德拉诺感觉自己曾无数次精疲力竭，但他只能继续走下去……他必须走下去，人的灵魂就像骨骼一般，每当经历过粉身碎骨的剧痛，就会慢慢愈合，变得更为坚韧。 就算前方还有无数的艰难险阻，但至少他还活着，还留有作为人类的理智和情感，还有可靠的维基莉可，还有自己心爱的让娜…… 德拉诺渐渐收紧了双臂，将让娜搂在怀里，从抱起让娜冲向夏拉赫特堡求医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自己怀里抱着的，就是这二十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珍宝。 “德拉诺……先生？”让娜对德拉诺的沉默感到不安。 “没事的让娜，我会保护好你的，在这一切结束之前，我绝不可能退缩！” 让娜从德拉诺的眼中看见了又一次燃起的斗志，就像初次见到他时看到的那样。德拉诺虽然是个受尽诅咒折磨的迦南人，但在她眼里永远是那个坚不可摧的猎手。 维基莉可扶着船舵嘴角微微上扬，那番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位乳母，看着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的孩子一点点成长起来，心间不由得被骄傲所照耀。 “过会儿等上了岸再好好亲热吧！闲着的话就过来，给俺搭把手！”库伯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逸，他提起斧头，重重地劈开了放在铁锭上的木块。 “你在干嘛库伯？这不是甲板的扶手吗！”德拉诺赶紧跑了过去一把抢过库伯再一次举起的手斧。 “啊，俺这老头疯了，你满意了吧？我们没有煤炭了！空桶、木杆、木屑，能烧的都用光了！这些破木头是之前船头撞在礁石上裂开的，有力气说话就赶紧给俺干活儿！”库伯没好气地朝德拉诺的膝盖捶了一拳，转身走到了船长室里。 “虽然有点严格，但库伯说的也没错，我们第二天就把能用的煤炭全用光了，而且食物也所剩无几了，这是坏消息。”维基莉可靠在船舵旁说道。 “坏消息？难不成还有好消息吗？”德拉诺感觉维基莉可还没说完，转身问道。 “好消息就在你眼前啊！”维基莉可说着伸出食指笔直地指向冲角对准的前方。 德拉诺用手掌挡住了刺眼的阳光，顺着所指的方向望去，虽然有些模糊，但他能肯定，那是一条海岸线！· “还有四十海里！”维基莉可掏出了望远镜，用刻在镜片上的量尺大概估算了一下船只距离海岸线的距离，这样看来，一个小时出头他们就能抵达亚伯。 “不会错的，地图上注明了，从弗拉克图到亚伯之间只有几座小岛，如果我们东面是迦南的话，那一定就是亚伯大陆了！”让娜激动地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 维基莉可跟着笑了起来，但除了激动，占据她内心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担忧。 除此之外，对于让娜而言，亚伯既是陌生的大陆，又是血脉中的故乡，这片神秘而伟大的陆地养育了世界上所有物种的先辈，其中也包括了利寇斯人。 面对流淌着同样血脉的原住民，不知道让娜接下来会作何反应，维基莉可只希望她一切安好。 “嗡！！！！” 汽笛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身后传来，激烈的声浪几乎要把帆船上的所有人都死死压在了甲板上。 “发生了什么？”让娜的听觉及其敏感，她被这嗡鸣声震得眼冒金星，赶紧伸手紧紧捂住了双耳。整个帆船上被忽然升起的阴影笼罩着。 “我的老天……” 当德拉诺回过头时，他几乎被眼前巨大的黑影压得喘不过气，那是一面金属巨壁，不，是一艘巨大的战舰！ 战舰两侧延伸出四排钢柱般的炮筒，口径最大的两门炮就立在船头，蔑视着眼前渺小的“龙舌兰号”。战舰两侧被黑曜石般坚固的护甲覆盖着，在雄伟的金属冲角下顺着船体的角度向前延伸，汇成了一道锋利的巨刃。 德拉诺几乎要把脖子仰到了背后，却丝毫不见太阳露出的任何一道光线。 那金属怪物如海中耸立起的火山一般，从头顶喷射着黑烟，以山崩崖塌之势向帆船袭来。 “这是……幽灵船！？”德拉诺心中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整艘船见不到一个人影，火炮却如同被操控般旋转着，与传说唯一不同的是，这艘幽灵船竟然全部由金属构成。 “大白天的说什么鬼话！赶紧收帆！”维基莉可使足了劲将船舵逆时针飞速旋转着，可那怪物已经排山倒海而来，光是掀起的巨浪就将帆船整个倾斜到了四十五度。 众人来不及抓牢扶手，顺着甲板滑到了帆船的一角。 战舰咆哮着切开海面，两门巨炮对准了海岸线，一齐迸发出穿云裂石的巨响，霎时间整个海面被两轮“烈日”照耀得如岩浆般赤红。 巨炮的嘶吼似乎推动了周围的一切，声浪在海面上震起了波纹，猛烈的飓风向帆船迎面袭来。 众人连忙捂住双耳趴在了甲板上，飓风冲到了还未完全收起的船帆上，扯断了绳索，带着船帆飞向了后方的海面。 巨浪逐渐停息，帆船随着余波上下起伏着，仿佛一片柔弱的浮萍。 “那是……莱瑟伯格号！？”维基莉可闭着一只眼望向那向海岸线驶去的巨舰说道。印象中的“莱瑟伯格号”通体洁白，如今为什么成了艘纯黑色的幽灵船？ 德拉诺依然有些耳鸣，但他清楚地听到了维基莉可之前说的词语。 “那是什么意思，‘巨山’吗？”德拉诺用弥萨兰语粗略地翻译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那是萨德罗王国的战舰，但为什么在亚伯的海域？” 维基莉可清楚地记得这艘战舰，它分明是被萨德罗人用来开拓极地海域的破冰船，早在十几年前这艘船就不明失踪了，现在却突然出现在了南方的海域里。 “情况不太妙，说不定后面还有麻烦……哎？我好像把长矛落到船长室里了！”维基莉可伸出手在背后空掏了一通，这才反应过来在之前练手后就将“荆棘鸟”放到了船长室中。 嗡—— 身后忽然又传来一阵汽笛嗡鸣的巨响，这次的声响虽比起“幽灵船”发出的小了许多，却是从各个方向同时传来。 “真是活见鬼了，这回又是什么？” 德拉诺连忙转身，却发现身后的海面上缓缓逼近了一大片阴影，那是十几艘小型的战舰，各个通体发黑，规格也要比他们的帆船大。 其中最大的那一艘开足了马力笔直地朝着“龙舌兰号”的船头冲撞过来，德拉诺在撞击产生的一瞬间清楚地看到了船头上用白色油漆标注的弥萨兰文字——“黑石号”。 与战舰相比木质的“龙舌兰号”简直不堪一击，它甚至都挨不着战舰高耸着的冲角，船头就被坚硬的舰体撞得粉碎。 震颤的余波缓缓停息，众人扶着残破的甲板逐渐站稳了身子。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刚从巨舰的阴影下虎口脱险，现在又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撞昏了脑袋，德拉诺甚至来不及转身捡起枪剑。 “该死，发生了什么……”维基莉可的脑袋撞在了扶手的一角，她扶着身子慢慢恢复了平衡，赶紧跑到了船侧先观察船体进水的情况。 看来只有正面受到了损害，这艘帆船真是有够结实，虽然能听见船体下方的水流声，但暂时还没明显的下沉。 她将目光转移到了那艘卡在船头的黑色战舰上，看起来和之前的“幽灵船”没什么两样，但尺寸明显小了很多。 一个人影从那最高的战舰上缓缓走到了眼前。 “维基莉可.克洛泽，我等以赫曼士塔特调查官的身份宣布，你被逮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