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孤独航线
东南风被兜在帆布中，拉动驱魔人的帆船推开了周围的浮冰，顺着河道一同向大海汇去。 在骑马赶往河道口的路上德拉诺希望能尽可能地放慢速度，因为从乘船离开亚伯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他将和维基莉可、让娜就此告别，说不定对他而言这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和二人相见的最后一面了。 他按照阿莫罗的嘱咐将马匹栓在了桅杆边，然后靠在甲板的扶手边向河道延伸的方向望去，所能见到的一切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除了阴沉的天空外就是两岸被白雪覆盖住的森林。他只能凭借着嗅觉和听觉来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闻见那若隐若现的海腥味，听到此起彼伏的海浪不断拍打着陆地，知道他们距离大海不远了。 “关于过去，你还记得多少？”扶着船舵的洛普德侧头向靠在一边的阿莫罗问道。 “我当过雇佣兵，当过海盗，也杀过其他雇佣兵和海盗。”阿莫罗抬起了帽檐，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望着对方，“但在那之前的还是有些模糊，只记得最后一幕……在西迦南的海岛上，什么东西刺入了我的鼻腔，像是吮吸脑髓一般带走了我的记忆，而那时候你也在我身边。” “那是我们的最后一战，弗拉克图东部的群岛，对付那些亚兹拉的眷族……但过去的事已经无所谓了，我只需要你记得自己身为驱魔人的职责，这样就够了。” 德拉诺听着二人的对话，无法想象这两位驱魔人曾经经历过什么。那些破碎的信息像是加密后的文件一般无法形成清晰的逻辑，为自己所想象的驱魔人的身份蒙上了一层更厚的面纱。 不过船上的气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压抑，大家已经相互熟悉了对方的存在，除了一直躲在船长室里的维基莉可外，大家各司其职。让娜在清点库存的资源，闲聊过后的阿莫罗也站在了船头，扶着金属冲角眺望远方，而洛普德则像个真正的船长那样操纵着船舵。 根据洛普德的介绍，这艘船是以他的神性命名的，它比龙舌兰号还要大一些，无论材料还是结构都很牢固，甲板上基本看不见任何兵器，只有两台棱镜探照灯。 一想到洛普德就是孤身一人乘着它从迦南赶到亚伯大陆的，德拉诺就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你来的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他装作四处观察的样子向驱魔人问道。 他想起了自己来时遇到的那些怪异生物，长着翅膀的蠕虫，几乎有岛屿那么大的海龟，还有那些徘徊于礁石之间的白色幽灵……希望洛普德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至少这样会让旅程稍微顺利一些。 “一人驾船确实有些吃不消，这边刚扬起船帆，忽然反应过来前方就是礁石群，还得跑回船舵调整方向……但也算不上苦吧，对于驱魔人而言独自一人的长途旅行早就是家常便饭了，我倒是很愿意跟你聊聊这一路上见到的风景。”洛普德面无表情地说道，发出了苦笑的声音。 还有心思看风景？德拉诺皱起了眉头，对方并没有按照自己所预料的那样提起什么遭遇，语气反而表现得十分轻松。 “我们当时从弗拉克图过来的时候可没这么走运……”他嘀咕了一句，看到站在一旁的让娜也点了点头。 “我能猜到，让我猜猜……你们肯定去过属于亚兹拉联盟的海域，还碰到过礁石恶灵。”洛普德搓了搓下巴说道。 “你怎么知道？”德拉诺追问道。 “因为我有航海图，而且标注着最新的航线，上面标记着亚伯、迦南和弗拉克图周边所有海域的信息，哪里徘徊着凶恶的生物，哪里是暴风雨的常发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但航海可不是有船、知道方向就能解决问题的，它不像陆地，整个海面无时无刻不在移动。直线行驶确实能够节约时间，但它同样会带来更多麻烦，所以你需要时刻观察海面，如果面前弥漫着浓雾，你就需要凭借直觉绕开那些麻烦，最宝贵的资源不是时间，而是生命和精力。” 确实，当时还是信了维基莉可的鬼话，拿着一张都能当做古董的地图就准备往亚伯赶……就算自己挑选了最接近直线的航道也难免会因为途中的遭遇耽误时间。如果原因真出在这上面，关于自己一行人为什么会在航海途中遭遇怪物这回事也就能解释通了。 “而且我们现在得把这三样全都把握住。我已经挑选了最适合的航线，它会沿着亚伯的轮廓绕到北方，这是条最孤独的航线，因为除了驱魔人以外不可能有人会愿意逆风而行……阿莫罗！”洛普德抬起头向那站在船头的驱魔人喊道。 “就在前面，”阿莫罗收起了单筒望远镜，转身跳到了甲板上向众人走来，“快到出海口了，咱们是不是该给这大家伙加把劲儿？” 洛普德微微点头，让出了船舵的位置，翻身跃下，走到了桅杆边。 “德拉诺，来帮我搭把手。” 又要搞什么……德拉诺犹豫了片刻，跟着洛普德一同解开帆绳，将那白色的帆布捆在了桅杆上。 “让娜小姐，请你跟着维基莉可小姐一起呆在船长室，可能会有些颠簸。”洛普德向让娜挥了挥手，直到她跑到船长室关紧房门后，他才转过头朝着站在船舵后方的阿莫罗喊道： “准备就绪！” 阿莫罗拉动了卡钳，将船舵固定在原来的位置上。随后，他从手提箱中抽出了那把阔斧，在转动机关的一瞬间，金属斧柄延长到了原来的两倍。 “这是要干什么？给这船加速为什么要收起船帆？”德拉诺表示不解。 “因为我们不想让桅杆被狂风吹断，建议你抱住桅杆，抱紧一点……” 狂风？德拉诺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将帆绳绕在腰际，另一只手紧紧抱住桅杆。 只见阿莫罗靠在扶手边，将那把硕大的板斧高举在空中，深吸一口气。 “潮汐！！！！” 就在斧刃向空中劈去的一瞬间，整个船体竟然向前倾斜了几十度，甲板顿时变成了陡坡。 紧接着，德拉诺听到船后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咆哮，他确定这艘船是在河道中，可从这一刻起，他竟然听到了海浪的怒吼。 河水向天空翻起，形成了数十米高的浪潮，如同海啸一般将帆船猛地推向纳格修斯的西海岸。 狂风不断拍打在脸上，德拉诺根本睁不开眼，只要稍微松手，他绝对会像个报纸那样整个被吹飞。他记得迪诺之前说过的话，这就是阿莫罗的能力，他能够在任何事物的表面掀起巨浪，就像是冲破海面的座头鲸那样！ 德拉诺感到手指已经开始变得僵硬，像是被寒风冻住一般动弹不得，就这样任凭“黎明号”如同飞跃的巨型海豚一般冲开河道，向着入海口飞速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