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两者兼得
两日后。 一队官兵,约百余人,拥了四五辆大车,出西门官道而去。 曹三刀带了十个精壮汉子,乔装了,扮作商贩,牵了十来头骡马,悄悄出了北门,择小道而行。 通天城到止鹿津,约三百余里。曹三刀一众,每日辰时出发,申时歇息,每日止走五个时辰,一前一后都有人探视,非十分安全了不走,因此走得十分缓慢,每日不过行得三十里路,打尖歇脚,都是借店家的锅头,用自带的稻米腌肉做饭,渴了便喝几口自带的酒水。每夜都有人守夜看护,各人和衣抱刀而睡,总之极为小心。 如此过了八日,一路上遇着几个零星小贼,都被打发了,眼看离止鹿津只有五十里路了,众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曹三刀道:“今晚早些歇息,明日赶路赶得紧些,等到了止鹿津,我请兄弟们喝酒!”众人大喜。 当晚众人在一家客栈投宿,依旧是分拨吃饭,曹三刀让同伴先吃,自己在后一拨,正吃着,客栈大门外进来了三四个汉子,个个都带着兵器,似是江湖中人。曹三刀暗暗打个信号,让众人留心。 那几个汉子口中骂骂咧咧,却也不看曹三刀等人,找了一张靠风口的桌子坐下,吩咐小二上酒菜。其中一个疤脸大汉一甩手中的筷子,险些甩到旁桌的人,那大汉骂道:“今天真是见了鬼了!我们阴风门白吃了这么大的亏了!” 另一个鼠脸汉子左右张了一张,压低声音道:“老四,隔墙有耳!” 那疤脸大汉怒道:“怎地?不就是天洋城宁家么?怕什么?丢了这个场子,我兄弟难道不用找回来?” 旁边一个麻脸汉子低喝一声:“老二、老四,别说了,明日咱们就去天洋城,找机会把宁家那几个小妞劫了,好好出出这口恶气!” 麻脸汉子一发话,鼠脸汉子和疤脸大汉都闭口不谈了。 少顷,小二把酒菜端来,疤脸大汉吃了一块肉,倒了一碗酒,端起来刚喝了一口,就喷了出来,连碗带酒都摔在地上,摔个粉碎,一时酒香四溢,疤脸大汉拍桌子怒骂道:“什么鸟酒?这么酸!敢把马尿端出来!” 那鼠脸汉子亦是把桌子一掀,桌上的酒菜都甩落在地,骂道:“这么难吃!你们想毒死大爷吗?” 几人不由分说,就要去打店家小二,店家慌忙出来告饶,疤脸大汉一脚将店家踹倒,和那几人骂骂咧咧出门而去。 曹三刀的伙伴都有些恼怒,曹三刀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那几个大汉,轻轻摇了摇头,众人也就按捺住不动。 店家和小二在那捂着伤口,念念叨叨。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曹三刀忽觉头晕脑胀,再看左右伴当,都已跌倒,心下一惊,急掣刀,刚站起来,便觉浑身无力,双脚一软,也跌在地,朦胧中见到一个疤脸大汉笑眯眯地站在自己面前,那张脸放大,再放大…….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耳旁有人叫唤,曹三刀猛地惊醒,口中大叫一声:“恶贼,休走!”睁开眼一看,却是店家,他急急左右一看,见伙伴们都在,但都神情萎顿,曹三刀忙问:“东西呢?”没人回答。 曹三刀扯脚奔到房中,房中早没了带来的东西,便是厩中拴着的骡马,也不见了。 曹三刀盘算着,丢了这例银,回去定然逃不了干系,但要是不回去,家人怎么办?他思来想去,最后咬着牙道:“各位兄弟,咱们是着了刚才那几人的道了,我是头领,我自回去领罚。”众人道:“我等愿与曹爷共担此责。” 曹三刀沉思道:却不知那几人用了什么法子,竟让我等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 他看来看去,忽看到墙角摆放的酒坛子,忽然醒悟:是了,定然是那几个贼子,将药放在酒里,再故意洒在地上,让药散出来,那药虽未进我等之口,但也是闻不得的。好厉害的手段! 曹三刀与伴当在周围打听了,没人听说附近有什么山匪强人,也没听说什么武林门派,至于那疤脸大汉口中所说的阴风门、天洋城宁家,倒是可以留意,不过也有可能是那些个狡猾的贼人混淆视听,放的烟雾弹。 众人寻了几日,毫无结果,只好转回官道,辩了方向,欲返回通天城。哪知来到驿站,曹三刀刚说要去通天城,那驿丞便吃惊道:“列位要去通天城?那里前几日走了一大批囚犯,上头正震怒之中呢!”曹三刀慌忙追问详细情况,那驿丞道:“约在七八日前吧,听说通天城的地牢出了问题,一夜之间囚犯都走了,后来虽尽力抓捕,但已逃去一半,多有死囚重犯,有些还是即将移送京师或即将问斩的,你说这等大事,如何得了?” 曹三刀只叫得苦,这几日他们为了躲藏行踪,都走的小道,这等消息,竟未曾听得一星半点。 曹三刀等人急急奔回通天城,见了赵城主,赵城主面容憔悴,似乎也无力责怪他丢了例银。曹三刀小心翼翼询问牢狱之事,赵城主叹道:“别的囚犯走了也就罢了,偏偏走的是八十七号重囚,这可如何是好?” 曹三刀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这八十七号重囚,不是别个,正是前朝威猛大将军——不见得!虽说这十余年来朝廷对此不闻不问,但不代表不记得,此等重囚,让他出去振臂一呼,多少前朝余孽又将聚起来兴风作浪?这等重责,也不是罢官就能解决的,这叫赵城主如何不愁? 曹三刀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心中暗暗庆幸:丢了例银事小,若是丢了不见得,那可闹大了,得亏我出去公差了,便是朝廷怪罪下来,也算不到我头上。 他心里打着算盘,赵城主看他的脸色,如何不知他的想法,此时大难临头,便是亲兄弟也靠不住的,何况上下级?自然是能撇清就撇清。 赵城主叹道:“蹊跷的是,当晚并无人劫狱,莫名其妙地所有看守狱卒都晕倒了,那些囚犯在里面做起乱来,冲击出来,四散而逃,待得收到消息,调人前去围捕时,已是晚了。听得后面抓回的人犯供述,是那个新抓来的大盗倪大海起的头,掰断枷锁,放了众囚,后面也没抓着他,竟让倪大海和不见得都跑了。” 曹三刀心念一动,急急追问道:“当晚可有狱卒带了酒水到牢里喝了?” 赵城主想了一会,道:“有,吴老三带了酒去喝,那酒洒了一地都是,据其他牢子说,吴老三喝了两杯就发酒疯,把带来的两瓶酒都砸了,过了半个多时辰,那些牢子就都莫名其妙地倒了,那倪大海就趁势发难。” 曹三刀跌脚道:“定是那吴老三里外串通,他带的酒里面下了药,见风化开,药倒了看守,好让倪大海从中做事!那吴老三现在人呢?” 赵城主道:“发现被人杀了,丢在护城河边上。” 曹三刀道:“好毒的人,好毒的计!并蒂开花,两厢齐美!” 赵城主眯着眼睛瞟了曹三刀一眼,不再言语。 且不说赵城主与曹三刀在那恨声毒咒,且说张天龙,他按照孙长胜之前定下的计谋,待得‘内应’吴老三信号一起,酒瓶一摔,便用藏着的铁丝勾开枷锁,在里面发起难来,救了不见得,又放了众囚犯,趁乱逃出了通天城。 冷月山庄。 一桌丰盛的酒菜,坐着九个人。 丐帮七雄、张天龙都在其中,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消瘦的白须老人,虽然身材枯槁,但一双鹰目,却是炯炯有神。这老人不是别个,正是孙长胜巧计营救出来的前朝威猛大将军——不见得! 张天龙嘿嘿一笑,对浑身烂、穿心烂道:“贤昆仲下毒的功夫,当真独步天下,神不知鬼不觉,就是那曹三刀细心似鬼,也万万料不到这毒是‘闻’进去的,而不是‘吃’进去的。” 浑身烂笑道:“雕虫小技,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啊!怎比得上龙哥孤胆深入虎穴,营救得不老英雄出来,当真是大仁大勇,义气无双!” 张天龙笑道:“老英雄天下闻名,在下仰慕已久,能够为老英雄出一份力,深感荣幸,焉敢表功?倒是孙少帮主妙计无双,略一出手,便将这通天城的例银劫了去,怕也有三五十万两到手了吧?” 孙长胜脸色一变,随即笑道:“龙哥真个神算!不多不少,整整三十万两!这些通天城百姓的民脂民膏,小弟自然要劫了来,再还给老百姓,只是此次龙哥出力甚巨,这例银该如何处置,还需听一听龙哥的意见。” 张天龙笑道:“我没什么意见啊!取之于民还之于民,甚好啊!” 赖彩花道:“这笔钱,有一份是龙哥的,龙哥取了也有道理。” 张天龙一笑,道:“如此,我也不客气,请来的几位弟兄也辛苦了,也该给他们一些才是。” 赖彩花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料到他会这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