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往事因果

                        　　林如山大笑道：“无妨，无妨。便是我，也会去给你打下手的。智儿，你自个歇息，我们三个没法陪你了。凤儿，你和常胜先去铺子，我随后就来。”
    　　大哥笑了笑，林凤儿扯了扯大哥的衣袖，先去了铁匠铺。
    　　林如山目光有些阴冷，对朱智道：“智儿，你老实回答我，余家那几个人，是不是你下的手？”
    　　朱智眼中亦是厉芒一闪，沉声道：“不错，是我干的！当年余家构陷我爹，害得我家破人亡！母亲带我回朱家，岂料也不受待见！我发过誓，定要以血来报仇！余家，我要把他们的年轻一辈都杀了，让他们余家饱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再慢慢地虐杀那些老东西！”
    　　林如山长叹一口气，道：“你一回来，不是先与我相认，而是拿出这张图纸，我便知道，你被仇恨压得太深了！以你的记性，怎么记不得十多年前我和你表妹的模样？这件‘九节金鞭鬼见愁’，我知道你急需，但我的手已经没有那么稳了，这样精细的物件，我已经打造不出来了。而你表妹，她的造诣不够，力气也不足，也打造不出来。你……不会怪舅舅让常胜来打造吧？”
    　　朱智眼中寒光闪烁，道：“这个人，我看不透。”
    　　林如山道：“他的锻造功夫，其实已在我之上，只是我看得出来，他志不在此。至于窥探秘密之类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朱智低头想了想，道：“这件兵器我拿到手的话，我会离开，三日后我再动手，这样也不会牵连舅舅您和表妹。”
    　　林如山脸上肌肉一动，但终究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林家铁铺，炉火升起，大哥神情专注肃穆，一手鼓风，单手锻造，炉火由红转紫，最后变成青色。他单手抓锤，极有韵律，速度很快，力量恰到好处，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林凤儿从侧面看着大哥，她的眼神有些呆，脸颊有些微红，也许，是炉火烤的罢！
    　　三个时辰熔炼，两个时辰精炼去杂，一个时辰熔铸。一个又一个的零件，变戏法似的被打造出来，终于，八个时辰过去了，满头大汗的三人停了下来，抬起头，相视而笑。
    　　一百零八个零件，十八种暗器飞针，铺在了九尺大小的地面。
    　　大哥笑道：“凤儿，你来帮我组装，可好？”
    　　林凤儿眼中透出欢喜之色，道：“好。”
    　　林如山看着正在忙活的两个年轻人，眼中闪出慈祥之色。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一条三十六斤重的‘九节金鞭鬼见愁’，在林凤儿手中成型！威猛霸道，凶悍绝伦！
    　　大哥哈哈大笑，正在这时，一阵阵腹鸣之声从三人肚中响起，三人这才想起，已是一日一夜未曾吃过一点东西了。
    　　林凤儿脸儿羞得通红，她虽然豪爽，但终究是女儿家，腹中肠鸣，有些不好意思。
    　　林如山哈哈大笑，道：“常胜，凤儿，咱们现在先去酒楼好好吃一顿，犒赏一下我们的五脏府，再回去，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表哥。”
    　　“不必了。”门口响起朱智的声音。
    　　朱智大踏步走进来，眼光被林如山手中那条奇特霸道的‘九节金鞭鬼见愁’牢牢吸引住。
    
            
                        　　林如山神色忽然有些黯淡，将手中的鬼见愁交给朱智，朱智接过来，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嘿嘿笑出声来。
    　　大哥笑了笑，摇摇头，走了出去。
    　　林如山醒悟，急急喊道：“凤儿，送送你常大哥！”
    　　林凤儿追出去，扯住大哥的衣袖，大哥站住，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大哥摇了摇头，轻轻拨开林凤儿的手，转身离去。林凤儿立在远处，眼睛直直地送那个身影，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两行清泪从她眼中流出，聚于下巴，又滴落在地上……
    　　她的心没来由地一抽，有些痛，忽然醒悟，这个平时总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做得一手好菜，有一份好手艺，像大哥哥一样温暖的人，也许今生再也见不着了！他的眼神，和平时不一样了，也许，他犹豫过，本来可能不会离开的。林凤儿忽地嘶声朝大哥离去的方向喊道：“常大哥，你别走！你回来！”
    　　可是，没有回应……
    　　林如山看着女儿，他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之中，沧桑的味道，又重了一分。
    　　女儿啊，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余家，又是五条人命，都是男丁，甚至有一个不足十岁的男童。
    　　三日之内，余家男丁被杀了九人！
    　　余家家主余三通脸色铁青，银牙碎咬，眼中几乎滴出血来！他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好多。
    　　余家在此城已有百年，何曾被人这般羞辱，这般*裸地挑衅？
    　　“张天龙！”余三通双拳紧握，怒吼着：“老夫与你不共戴天！”
    　　其子余雪龙，扶住父亲，道：“父亲莫要动气，我仔细验过尸体的伤口，都是被利刃割喉，凶残至极！”
    　　余三通恨声道：“可有什么线索？”
    　　余雪龙道：“此人专挑我余家男丁下手，小儿也不放过……此人，欲断我余家之香火！”
    　　余三通目眦欲裂，重重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怒喝道：“张天龙，你敢？”
    　　余雪龙皱着眉头，道：“孩儿看此事甚有蹊跷！光凭一张纸条，很难断定是否是张天龙所为。此人下手狠辣，似乎是寻仇灭门，而我们和张天龙，没有丝毫冲突交恶之处！留下纸条，很可能是要把我们的目光思绪引开，误导我们……”
    　　余三通道：“这天瑜城的其他武林门派，与我们余家平素有所冲突的有哪些，会不会是他们干的，想吞并我余家的势力和产业？”
    　　余雪龙摇摇头，道：“我们在各个门派的暗子回报，各门派都非常安静，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此事，应是私人寻仇。”
    　　余三通目中精光闪动，沉思起来，道：“灭门，灭门？以牙还牙吗？这数十年来，被我们余家灭门、劫财、斩杀，但凡有可能结仇的，列出清单，尤其是有漏网之鱼的。”
    　　余雪龙点头称是，刚要转身，余三通又道：“家中亲眷，从今日起，随时要三人以上在一起行动，女子与十六岁以下的男童，移居地下室，守卫加强三倍！”
    
            
                        　　余雪龙转身去了。
    　　余三通眼中闪出阴狠的厉色，恨声道：“从来只有我余家杀人，何时有人敢来报复？此人抓到，我必灭其三族！”
    　　半个时辰之后，余雪龙拿着一份名单匆匆走进来，余三通沉声道：“如何？”
    　　余雪龙道：“父亲，都在这里。”
    　　余三通接过来，看着上面一个个名字，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他看了几遍，目光落在那几个重点圈出来的名字上，口中喃喃道：“何家、朱家、陈家、吴家……嗯？这朱家，可是十多年前在这里做参政，后来被我们弄下去的那个朱明辉？”
    　　余雪龙道：“正是。那朱明辉当年要查我们走运私货，被我们使钱下在狱中，捱不过，死了。听得他的妻子带了儿子出了天瑜，往南投奔亲戚了。”
    　　余三通眼中寒意一闪，道：“后来如何？”
    　　余雪龙道：“我们本来派人沿途追杀，务必要斩草除根，岂料去的人都没有回来，但也未曾见有人前来寻仇，此事，便尘封多年，没有再提了。”
    　　余三通骂道：“糊涂！怎能不理了呢？”
    　　余雪龙脸上一片无奈之色，道：“当年也是父亲您下令停止追杀的。那朱明辉，虽是文弱书生，但却是江南霹雳堂朱家的嫡亲子弟！是您说，虽然那朱明辉天生不能习武，朱家对他较为淡薄，但终究也不能太过狠辣。况且，听说朱明辉的遗孀回朱家投奔，却被赶了出来，朱家也没有任何动作找我们余家报复。这事，也就慢慢淡了。”
    　　余三通脸上阴晴不定，又道：“那么，那两母子后来怎样？”
    　　余雪龙道：“这事孩儿后来打听过，没过几年，那朱明辉的老婆林氏就病死了，那小孩不知所终。”
    　　余三通沉思了一阵，忽地又道：“他老婆姓林？可是这天瑜城铸造世家林家？”
    　　余雪龙道：“正是那林家，不过林家早已衰落，很可能后继无人，就此失传。”
    　　余三通冷笑道：“嘿嘿，林家？你立刻将林家父女找回来，若非是那朱家余孽作怪还好，若是真是姓朱的捣鬼，就要他舅舅和表妹陪葬！嘿嘿，听说，林家的闺女，还是个黄花闺女，嘿嘿，嘿嘿嘿。”
    　　余雪龙一窒，但还是说道：“孩儿这就去办。”
    　　林家铁铺。
    　　两个醉醺醺的大汉闯进来，趴在柜台上，大声嚷嚷道：“老板，老板！人呢？死到哪里去了？有人吗？这里还有人在吗？”
    　　林如山皱了皱眉，向林凤儿示意一下，走了出去。
    　　那两个醉汉，斜起眼睛，瞪着林如山，笑道：“呵呵，呵呵呵，林……林老板！啊……不！岳父大人…….凤儿呢？叫我们老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