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利国花园的垃圾场
2003年8月31日，礼拜天，军训结束后的第一天，秀安中学高二高三正式报道的一天，也是高一新生军训后的休息日。 早上五点半，马肃蹑手蹑脚的起床，章立之和费隐两位假的住宿生军训结束之后就回家休息了，所以马肃的起床只收获了杜文曦一声不怎么高兴的咂嘴声，洗漱完毕，靠着五星红杉树的交情，马肃顺利地从宿管大爷的后门走出宿舍，在递给门卫大叔一根烟之后，轻巧地出了校门。 晨风扑面而来，略带凉意，马肃熟门熟路走过秀山路宽阔的马路，到对面包子铺买了六个白馒头，两个杂粮馒头。 公交车将马肃带到了第二人民医院后门，对面利国花园的房子从外形看已经完成，七层小楼外墙都贴着瓷砖，窗户都是相对比较洋气的铝合金推拉门，和周围水利家属楼那种阴暗低沉的水泥楼房形成鲜明的对比。 马肃只看过十年后的利国花园，那时候利国花园已经和周边那些老的家属楼融为一色，成为海岩市比较老旧的房子，但是现在，看着初阳下洁白和蔚蓝的窄条型瓷砖，马肃很有一种整洁干净的感觉，当然心情也就越加低沉。 步行不过两百来米，马肃已经到了利国花园，小区临街一面商铺大多还没出售，所以里头空空荡荡，顺着利国路往西走大概两百米，十年后利国花园二期的地面还空荡荡没有楼房，一圈大概半人高的砖墙围了一个半封闭的垃圾场，大概有两三个篮球场大小，建筑垃圾在最底下，生活垃圾占了小半边，还有各种废弃的家具，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臭味。 马肃看着这堆积如山的垃圾，有一种悲喜交加的感觉，喜的是，明显这个垃圾场没被清理过，那台挖掘机还藏在某个角落的破枕头里，悲的是，这么大一垃圾场，这么多的垃圾，自己就靠一双手，不知道要清理到猴年马月，特别底下那些沉重的建筑垃圾，马肃根本翻不动啊，难怪侯富国那老乡一开挖掘机的跑过来收拾垃圾，清理这堆垃圾，不用挖掘机还真没办法。 还是想得太简单了，马肃呼了口气，要是枕头压在建筑垃圾地下，自己这一趟肯定是白跑了，就算没有被压在底下，马肃要想找到它，也是一项需要长期奋斗的任务，就马肃顺着垃圾走一圈的时间，也已经看到垃圾场通向小区的那道门已经走出来好几个身影，都是提着独轮车往这边倒垃圾的，夏天建筑工地开工得都比较早，以马肃现在的样子，在垃圾堆里翻来翻去，肯定特别显眼。 为了那辆挖掘车，就算机会不是特别大，也得尝试尝试，马肃深吸口气，然后转身就走。利国花园这一块，马肃比较熟，利国花园的开发商秦汉周就是马肃毕业呆的第一家互联网家装公司的老总，秦汉周比较奇葩，秦墨一老妈怀孕的时候，秦汉周已经出轨了，秦墨一还没懂事，秦汉周就已经跟秦墨一老妈离婚了。秦汉周在利国花园给秦墨一老妈留了套房，然后就把秦墨一母子两个撇在脑后不管，等到秦墨一二十来岁踏入社会，投奔他老爹的时候，他老爹因为大把烧钱，处在破产的边缘。 另一个时空里，马肃回海岩发展，开始几年就是和秦墨一一起开了一家装修公司，利国花园是老小区，二十年后再装修的需求比较多，加上秦墨一老妈的关系，他们好几单生意都是利国花园的房主，因此周围的建材市场、杂货市场马肃都比较熟。 利国花园往南，公交车两站，就是老体育场，老体育场很老，老到什么程度，老到马肃现在所处的2003年，那也是老体育场，设施陈旧，基本接近废弃。老体育场旁边有老西门市场，以前据说很繁华，有菜市场，各种服饰、饰品、五金、杂货出售，现在也早已破败。 马肃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军训外套和胶鞋，马肃故意没洗，所以还有一股隔夜的汗臭，转了一圈，在一家破旧的修车铺花了八十块钱买了一辆破旧的二手自行车，然后给自己弄了手套，向店家要了硬板纸，用记号笔东倒西歪写着“回收旧货”，往三轮车后栏杆上一贴，再弄点麻绳、编织袋，从老市场骑着三轮车出来，马肃就成了地道的收破烂的。 带着一身新装备再回到利国花园旁边的垃圾场，马肃就很有点心安理得，他把三轮车往垃圾场边上一停，带着手套就要进去，一个工人提着翻斗车往外走，看到马肃，连忙喝止道：“嘿，你干什么呢，快走快走，这边不让收垃圾。” 马肃一听他的口气就知道这货的意思，垃圾场在利国花园小区围墙之外，只有一圈半人高的围墙，基本就是对外开放的，不然人家也不会把垃圾扔这里来，马肃随便看了眼垃圾堆，值点钱的塑料瓶、废纸、电线基本看不到，也就是说这垃圾堆不知道被几波收垃圾的光顾过，不存在不让收垃圾这种说法，这工人这副腔调，不过想吭马肃一支烟抽。 虽然如此，马肃还不好得罪他，要闹起来，自己一个人，工地上那么多人，自己只能掉头走，他们无所谓，反正你捡不捡垃圾跟他没关系，多抽一根香烟是一根，不给烟抽他就给你捣乱，让你滚蛋，马肃不是真收垃圾，不合算就能掉头就走，好在他早就准备，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两块五一包的孬烟，给他递了过去。 那人一看是孬烟，骂了声操，道：“就你这烟还想做生意？” 马肃陪笑，故意带了一口青禾土话口音，道：“我刚做生意，没门道，抢不到好地方，大哥多担待。” 旁边的工人就笑道：“大肚皮不是东西，两块五的烟都要揩油，你看他还没你儿子大，出来钻垃圾场，身上能有什么好烟？” 大肚皮瞪了工友一眼，终于还是点上了烟，唧唧歪歪又骂了两句，这才推着车走了，仗义执言的工人指了指垃圾场，道：“这地方能有什么花头，人都来好几拨了，后生仔还是趁早去别的地方。别在这瞎耽搁。” 马肃傻笑两声，给他发烟，那人摇了摇手，自己从兜里拿了烟出来，五块钱红河，给马肃也递了一只。马肃没抽，挂在耳朵后边，陪着他说了两句话，开始他的清理大计。 垃圾场呈长方形，南北较长，东西较短，东面矮墙有一截十来米宽的空荡，与利国花园西门连接，不断有垃圾从里边运出来，建筑垃圾大多从那里开始堆积，西面围墙有几个豁口，居民的破旧家具大多从这里开始堆积，好多已经挤到围墙之外。 按照侯富国的说法，他那工友看到的是一只枕头，枕头肯定时破旧家具，不可能是建筑垃圾，那么马肃的清理范围应该从破旧家具比较多的西边几个角落开始。 相对来说，枕头这个目标还是比较大的，马肃略略扫了一眼，基本没看着枕头，这种有目标的寻找相对效率会比较高一点，不过工作量肯定也加大不少，因为需要不断移动表面的东西，往下寻找。 马肃走进垃圾场，一股浓重的臭味迎面而来，西面破家具多，生活垃圾也多，经过八月份酷热温度的发酵，这酸爽简直可以用铺天盖地而来，蚊子和苍蝇轰隆的响声如二次大战时伦敦天空的轰炸机，尽管马肃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此时还是有一种隐隐的怀疑，为了那可能性其实并不高的挖掘机，吃这么多苦到底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