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石涟漪
张晓东在知青点一无所获，倒也不怪人家小气，在这个时候，刚刚从那个时代过度过来，所有人的认知当中都是宁要一个睁眼瞎的壮劳力，也不要一个文弱秀才，哪里会有什么复习资料。 他从知青点直接过去大队队部去，来到这个世界这么段时间，足够他对有些事加以判断和整理，现在他需要去把一些问题搞清楚，不能总是这么不明不白的生活，那样只会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行事怪异。 当他来到大队队部的时候，书记他们一群人正坐在队部里面的火塘边抽烟烤火聊天呢。 推开房间门，一股热浪迎面扑来，顺带着一股浓浓的烟雾从门口扑出去。 张晓东皱了皱眉，里面的十多个人抽烟抽的满屋子的烟雾缭绕，再加上柴火烟气，屋子里都没法待人了。 但他还是强忍着走进去。 前世他是八零后，从小没有抽烟的习惯，后来又遇上去全国很多场合戒烟，所以一直没有抽烟。 “呦，这不是晓东书记吗？未来的大学生，怎么来了？”感觉到一股冷风扑进来，坐在里面的一个瘦削的男子讥笑出声。 张晓东看过去，这人四十来岁，身高体长，脸上有着这个时代特有的菜色。看样子和自己或者自己家不太对付，不然不大可能说这么酸溜溜的话。就算是人性使然，自己现在变成懵懂之人，也不至于这般。 张晓东不认识他，也不打算理会他。 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会有这种闲来蛋疼的人，四处说酸话，其实就是无事可干。 张晓东笑笑，朝火塘边上走去，民兵队长史来生往一边挪了挪，指了指凳子道：“来坐坐，大冷天的！” 书记也笑眯眯的说道：“是啊，晓东，过来坐坐，反正也没事儿，我还有事情要问问你呢！” 张晓东当然知道他们的意思，无非就是想问问自己考大学的事情。也不推辞，走进去挨着史来生坐下。 书记他们还是很关心这件事儿，他们很正式的问了问张晓东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是依旧迷糊着，真的能够参加高考吗？有多少把握？等各种问题。 看他们大队干部问得认真，正式，那几个说酸话的也便没有吱声，一脸严肃的听着，张晓东也就一本正经的回答他们的问题。 经过一番了解，赵德柱长出一口气，对张东生说道：“好了就好，你这也是为了社会主义，为了石头寨大队才出的事，现在好了，我本打算让你为大队出力，好好工作，既然你有高考上大学的想法，那你就专心去准备，大队的事情不用操心太多。” 张晓东点点头，“虽说这几年一直和刘有志他们有学习，可毕竟还是没有正式的好好上学，都生疏了，需要一些时间和精力来系统的整理整理，学习学习！” 那边有人又说道：“你是不是以前就知道要恢复高考的！”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看上去倒也眉清目秀，从他的问话当中，张晓东知道肯定也是一个读书人。他笑笑：“我去哪里知道，当时就是跟着刘有志他们每天看他们看书，说话，自己也喜欢那样就胡乱学着来的，我就觉得多读书是没有错的，你看看那些有成就的人，哪个不是读书人！” 赵德柱也笑道：“就是，谁事先知道要高考，那不成神仙了嘛！” 大家一阵笑，也是心知肚明，这件事估计现在的邓大人事先都没有料到吧。 张晓东看看现场气氛逐渐好转，于是很认真的对赵德柱提出自己的问题，现在自己已经好了，可自己这副书记是怎么回事，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想问问赵书记。 赵德柱也不意外，毕竟张东生那一跤摔得太严重，现在能够缓过来，也算是奇迹了，于是简单的把事情和他说了说。 “你高中回来之后已经十七岁了，当时根据你在学校和大队的各种表现综合评估考察，你自己也提出了申请，我们就考虑了你，最后总算是没有看错你小子。去年，你二十岁，也已经是有着两年党龄的老党员了，你知道，我年纪大了，自己身体自己知道，我们考虑在大队里面重新找一个人来干书记，可你也知道，咱们大队五百多户人家，三千上下的人口，党员其实就十四五个，而且大多数都是那些年入的党，年龄不合适，或者就是没有文化，因此经过慎重考虑，就向公社推荐了你！” 张晓东简单的了解了一下事情，总算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便不再多话。抬起头从木头窗户往外看了看，外面打场上聚聚了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还在四周点燃了两个火堆，一群人在那儿说笑，游戏。场面搞得很是热闹。 张晓东当然知道，这已经是广大农村冬天的常态，自己家里面生火浪费柴火，来大队部用公家的，而且还有游戏和一些家长里短，何乐不为。但他还是岔开话题问书记他们“这么多人，都在这儿这是没事儿干吗？” 赵德柱哈哈笑道：“每年冬天不都这样过来的嘛，你忘记了？” 说完也抬头看了看外面的热闹场面，接着说道：“往年这个时候都会抽调出去一些人修水库，挖河道，清理水塘淤泥，今年这些事大多数提前完成了，加上你们去水库那边出事了，所以提前闲下来了！” 张晓东点点头，说道：“大家一年到头都饿着肚子，也不想想办法，就这样闲着不是个事儿啊！” 所有人听他这么一说都看向他，还是书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况，谁有办法，往年不都这样吗？” 张晓东呵呵一笑：“我们每年苦干实干，粮食产量年年倒退，年年挨饿，我们村的光棍这两年都多了不少，而且好多人都长不高了呢！” “那你说有什么办法嘛！”书记赵德柱一着急，这事可不能乱说，那不是把责任都推到他头上去了吗？ 张晓东依旧笑着说：“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 “你倒是说说怎么弄嘛，你现在也是大队副书记，为人民谋福利也是你的分内职责。不行我把书记让你来做，只要你能让大家吃饱饭！”书记被张晓东这话一说着急了，这小子难道还在模糊当中呢，说出这般不知轻重的话来。 张晓东呵呵一笑：“我要专心准备高考，才不要做书记，石头寨对还是要你当家呢！” “其实大家都知道，每天也在讨论，目前我们为什么粮食产量不断下降，说白了就是因为吃大锅饭，生产积极性不高。干多干少一个样，谁还愿意出力？” 等张晓东说完，所有人都点点头，这么个道理谁都明白，可怎么搞？ 张晓东当然不会说半截子话，他是知道明年就要做出决定的事，而且自己既然来自未来，就应该给父老乡亲们带来一点改变吧。 他倒不是想着自己有多么高尚，实在是饿得没办法了，看看自己家人，看看身边的这些人，都面无血色，明显的营养不良造成的，自己既然知道事情可为，为什么要藏着？ 他就想着改变一下自己家人的生活状况，自己高考之后离开大队，家人总要过日子嘛。 “怎么搞？首先就要提高大家的劳动积极性！” “怎么提高？干多干少一个样，谁愿意多付出？” “很简单，让他干的变成他自己的，你看他积极不积极？”张晓东呵呵一笑。 这时候门口又有进来三四个人。 “变成自己的？”有人疑惑的问道。“怎么变？”大家的兴趣提高了起来，这是当前所有人都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很简单，把田地分了，分到每个人头上去！”张晓东把话挑明白，按照时间，这时候小铁村差不多已经蠢蠢欲动，说不定都已经动员了很多次，讨论得差不多了呢！ “那怎么可以？”赵德柱书记干瘦的脸颊上看不出喜怒，瞪着眼睛说道：“晓东，你这话不敢乱说，你这样是要犯错的！” “是啊，你这样干了，还有集体的吗？” “你这是要走资本主义道路呢！” “你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呢！” 所有人一致反对。 张晓东笑笑：“那怎么办？要想吃饱肚子，就得这么干！” 说完他又说道：“其实自从四人帮被打倒以后，社会上已经在大讨论了，邓大人出山了，正在讨论这些事，不信你们问问书记。” 书记点点头，“这话倒是不假，可问题现在上面还没有正式明确的结论出来，咱们讨论这个不合适！” 这时候所有人眼睛都看向张晓东，虽然他们很多人都觉得没有希望，可也想听听张晓东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张晓东稍微沉思了一下，悠然开口说道：“国家已经看到问题，正在想办法解决，我们也不能站一边看戏吧？ 既然大家干集体的活儿不积极，那就分到他自己手里去，让他折腾，多干就有吃的，不干的饿死他也算活该！” “你们自己说，想不想吃饱肚子？”张晓东直接对现场坐着的人开口问道。 有几个年轻人双眼放光，“谁不想吃饱谁是王八蛋养的！” “老子这每天干死干活的，连吃一顿饱饭都不能，再这样非得饿死了！” 张晓东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些狗曰的，骂人都有技巧！” 所有人一头雾水的看着张晓东。很快有人想通了，这些狗曰的，骂人都是骂当老子的呢。 尤其书记他们一众大队干部，他们如果不带着大家干，不就是不想吃饱肚子的吗？尼玛，都不是省油的灯。 张晓东不去管这些，接着又说道：“横竖都是死，与其饿死，还不如试试，说不定就是生路呢！” 张晓东把话说完，也不去管其他人的想法，转身就离开了大队队部。 他了没有时间在这儿耗着，他还想着去弄点儿复习资料看能不能赚点儿钱。 张晓东潇洒的离开了，可在大队队部的人们心思却活泛了起来，大家开始讨论张晓东的话到底能不能实现。 这正是张晓东要的结果，他就需要让大家展开讨论，他喜欢那种在平静的湖水里面投下一颗石子，看着涟漪满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