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回家

    黄昏，乌啼。

    在离丰柳村数百里外的一片战场上，周朝和秦朝将士的尸骨已经被收敛。

    但是那散落的旌旗，那染红了大地的血腥还在述说着不久前那一场大战的残酷。

    鬼雾弥漫，鬼火闪动，凡人不敢近，只有几只秃鹫从土堆中刨出战士的尸体，然后大快朵颐着。

    尸坑足有数百丈，这些尸体似乎足够他们吃很久很久。

    秦兵和周兵的尸体本是被分开埋葬的，但是也不知是野狗还是秃鹫的杰作，有些秦兵和周兵的尸体被从地下刨出，他们手脚相缠，并排躺在这冰冷的大地上。

    突然那些秃鹫发出痛苦的悲鸣，原来是有军魂从大地中走出，他们将秃鹫的头颅扯断，为这战场再添了一抹血腥。

    因为受战场血气与杀气的滋养，这些军魂比普通的鬼魂要强大的多，但是他们是在厮杀中离开人世，他们记得最多的便是深入灵魂的军令与使命。

    生前是为国而战，死后又当向谁挥刀？

    他们迷茫且失落。

    他们在战场游荡，却走不出战场的迷雾。

    最终所有的军魂又重新回到地下，他们将在地下沉睡，直到再次听到熟悉的战鼓声。

    也许那时他们将继续为国而战。

    但就在这时却有一军魂从地底走出，他听到了冥冥之中有人在召唤他，那是血脉的感召，那是故乡的呼唤。

    他向着西南张望，远隔数百里，他却似乎看到了故乡的轮廓。

    那是家的方向。

    他那冷漠的脸上显出一丝激动，随后他踏出了回家的第一步。

    他的起身惊动了不少军魂，他曾经的千夫长便开口问道：“你，要去哪里？”

    “回家！”他开口道。

    “家？”

    好熟悉又好温暖的词汇，但是千夫长却想不起自己的家在哪里了。

    他在杀戮中死亡，无边的杀气早已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只是却抹不去对家的思念。

    不论活着还是死去，家终究是最温暖的港湾。

    “你还记得家的方向？”前夫长问道。

    那男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我跟你回家！”千夫长开口道。

    又有数百军魂从地下走出，他们默默的跟在那男子身后，他们有的是秦兵，有的是周兵。

    但这时他们之间再没有国家的差别，有的只是对家的渴望。

    今日，他们，回家。

    ···

    在离丰柳村三十里外的一个村落里，一群鬼修正在休息。

    这个村子很是破败，没有一位活人的气息，不过村子里的土地庙仍在散发着淡淡的神威。

    这神威不强，但是却足以让一般的鬼物觉得不舒服，可这五位鬼修却选择在土地庙歇息。

    对土地神他们毫无敬意，因为这个村子里的土地神当初便是被他们杀掉的。

    噼里啪啦的柴火声打破了土地庙的寂静，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庞，他们有的愤怒，有的冷漠，有的似还有淡淡的喜悦。

    这时一位男子起身从庙门外牵进一头野猪，这野猪比一般的牛犊还大不少，不过却恭谨而温顺，尤其是那一对眼眸更是有着本该人类才有的情绪。

    有眼泪从它的眼眶中滴落。

    它在求饶。

    这是一只已经成了妖的野猪。

    不过这野猪却不敢反抗，它知道面前这些鬼修的强大，被他们活捉时它已见识过他们的实力，它知道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这男子按住那野猪，阴气凝聚成刀，这男子冷漠且精准的将刀刺入猪妖的咽喉。

    一刀毙命，对这男子来说，杀猪妖也不比杀一头家猪难多少。

    鲜血喷涌，有两位鬼修的鼻息都变得粗重了些，不过他们都没动，他们知道这不是为他们准备的食物。

    果然这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柄弯刀，这弯刀发出阵阵嘶鸣，似乎它已是迫不及待了。

    “不急，够你吃的，”那男子柔声道，随后它将弯刀放在野猪的血液中。

    鲜血落在弯刀上瞬间消失不见，但那男子却早已是见怪不怪。

    他知道，它，在饮血。

    “大哥的这柄鬼刀躁动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刀尚且念旧，我等兄妹却不思为大哥报仇。”那男子看着弯刀大声道。

    无人应答，土地庙里更安静了，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许久之后，众人中的老三开口了：“二哥，别忘了是你让大哥将鬼刀留在这里的，若是鬼刀在手，大哥怎么可能陨落。”

    那二哥一时语塞，但是还是道：“在这阆苑县中，有无鬼刀大哥本都该无敌，带着鬼刀怕是还未进村便会引起那神灵的警觉，而且你我又有谁能想到大哥会陨落。当然这是我的错误，若能找到杀害大哥的仇人，哪怕舍掉我这条性命，我也得为大哥报仇。”

    “你是觉得大哥死了我们便忘记了大哥道恩情？”

    “难道不是？”

    土地庙里吵成一团。

    “够了，”这时五鬼中唯一的一位女子站起来喝道：“二哥你整天报仇报仇，你可还记得主上派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提到主上，土地庙里的温度一下子都低了许多，他们似乎又想起了自家主上的强大与无情。

    过了许久那二哥还是不情愿的道：“就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传说便让我们在这里呆了快三年了，大哥还因此失去了性命！”

    老四道：“不是传说，古书有载，蚩尤曾与天帝争位，最终蚩尤败于涿鹿，其部退守西南。后有神灵追之，亡于西南，其地千年不雨。”

    “大哥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私心，我等没有检举他便是顾全了我等的情谊，三年之期已近，我等若还不能寻到古神墓地，你我的下场不一定能比更好。”

    “可，大哥的仇就不报了？”那男子不甘的道。

    “能斩杀大哥，为何不能斩杀你我，而且大哥已经死了，我们却还想活下去，古神墓地已经有了眉目，二哥你此时若抽身离去，你是想让我们日后被主人打入九幽炼狱，永生永世不得超脱？”老五喝问道。

    “当然不是，只是，”那二哥显然还想报仇。

    老五大声道：“我们虽然抽不开身，但是却可以驱使野鬼去试探虚实，只要完成了主上的吩咐，我们都愿听从二哥你的差遣，最多不过数月，难道这点时间二哥你也不愿给我们？”

    “那，好吧！”那二哥最终道：“且试探下虚实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