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故人、乱世、黄泉路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神话自古相传，在东海之上有蓬莱、东瀛、方丈三座仙山。三座仙山诡秘绮丽，虚无飘渺，随风来去，若隐若现，云霞藏其面貌，海浪掩其形迹，只有道行深厚，根形方正的仙人，才能登上三座仙岛，见到岛上那些神秘的仙人。

    有人说，岛上仍然楼阁玲珑五云起；有人说，岛上早已残垣断壁奈何天；有人说，岛上仍然其中绰约多仙子；有人说，岛上却是其中凶猛多神龙。

    但是，自上古仙神的统治被王朝取缔，神灵消失在人间之后，三仙岛已经彻底的成为了传说，只留下传说，而不见真容。

    数千年以来，无数代人耗去无数人力物力，也没有在东海上找到那三处仙山。

    但是，谁也不会对三仙岛的存在产生怀疑，那些自古老岁月传下来的道统更是如此。

    三仙岛，终究会在某个特殊的时间点再现人世间。

    而如今，正是到了那个时间节点了。

    八大王从水中走出来，依旧佝偻着背，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只是与之前相比，他手袖间有着一抹绿意，似乎有一条龙正不停地在游走。

    七星龙渊剑！

    八百点功德所交换出去的上古神剑。

    “海外三仙岛涉及一个大阴谋！”

    开门见山，八大王没有半点废话，目光深沉的望着东方天际：“三仙岛出世，天下大乱，鬼神出。这个天下，要乱了，前所未有之变局啊！”

    “鬼神出？”高仁想到数十年后阴阳不分鬼门大开的乱世，微微有些皱眉。

    现在这个世界虽然已经初现大乱的趋势，但大乾朝廷依旧在运转，各个宗门也多有高手，怎么看天地间的阴阳都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里失衡。

    而且，从倩女幽魂的剧情里来看，有什么法宝，高仁能想到的也就是燕赤霞手中的轩辕神剑、驱魔钉以及那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其它一时间还真是想不起来。

    不过，倩女幽魂里的轩辕神剑真是弱的可以，一剑刺在槐树精身上，除了树汁乱溅之外效果实在一般，完全愧对了轩辕二字。

    驱魔钉的威力还不如轩辕神剑，不提也罢。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则是一次性用品，每次使用都要撕上一页，那薄薄的一本书，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一次斗法。

    至于燕赤霞的师承以及一叶知秋的昆仑派。

    燕赤霞原本只是一个捕快，几年间成为可以斩妖除魔的天下第一剑客，若说没有什么奇遇肯定是扯淡，而从他的般若波罗蜜来看，他十有八九是修炼了佛教的功法。

    但是，峨眉的剑仙去了哪里？

    佛门的高僧又怎么不出世降魔？

    从现在高仁所遇到的高手来看，无法解释，难倒这几十年间，这些上三品的仙道高手，都死光光了？

    被我都杀了？

    那我的道统又去了哪里？

    而且，地狱这种上古神灵遗留下来的阴间世界也出现，这一点从黑山老妖占领了枉死城也可以得到印证。

    前所未有之大变局？！

    难倒是说上古神灵苏醒，与人间争夺香火资源？

    但是，黑山老妖入主枉死城之事，亦是疑点颇多。

    黑山老妖是很强，乃是倩女幽魂三部曲中，最强的大妖魔。

    但它再怎么强大，也只是个居于阴世的妖魔，甚至有着极为致命的弱点——它像吸血鬼一般惧怕阳光，甚至会被经佛法加持的阳光，直接灭杀真身。

    这样一位“万劫难入圣”的阴间鬼妖，凭什么霸占枉死城？

    枉死城！

    枉死，即不是寿终正寝，而是由于自杀、灾害、战乱、意外、谋杀、被害等，含冤而死身亡的都被称之为枉死。

    枉死城，据传说是地藏王菩萨所创建用于收容枉死之人的魂魄的阴间城市，其性质类似于阳间关押罪犯的监狱。

    其地位于酆都大帝殿的右侧，毗邻奈何桥、血盆苦界，主管枉死城的是十殿阎罗中的第六殿阎罗王卞城王。

    地藏菩萨乃是佛门四大菩萨之一，虽然没有佛陀果位，但那只是因为他“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太大，难以成佛。单论神通，他还在许多得了佛果的佛陀之上。

    而十殿阎罗中的第六殿阎罗王卞城王，更是幽冥主宰、东方死神，其神职天然压制一切鬼类。

    有这两尊大神在，黑山老妖算的了什么东西，再怎么不服管束，大概也只能在人间横行一方，也只能做个在官府势力范围之外，占山为王的绿林草头王，不可能占据枉死城。

    除非从古来岁月里出现的幽冥地府之中，本就没有了地藏菩萨、阎罗王。

    “在我出生之前的无数岁月之前，人间圣人划分阴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传言，无数神灵祭祀被推倒，甚至有不知凡几的圣人身死道消，这才有了当今大族大兴的时代……”

    八大王背着手，沉声道：“人类有句话，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万事万物终究有个此起彼伏，当今之世，便是人道走入谷底的时候了……贵人，你可知道仙道上三品之上，谓之何种境界？”

    “上三品之上，谓之飞升境！可破开三十三重天的罡风，脱离这个浑浊的人世间，进入长生久视的仙界……高先生，半年不见，你实力越发深不可测了！”

    一个小老头领着个憨憨的年轻人从风雪中走出来。

    “原来是英叔……我们正聊到三仙岛出世之事，英叔乃茅山传人，可有何信息？”

    “我来找你，正是为了此事！”英叔朝着八大王一拱手，说道：“三十年前一面之缘，八大王不知还记得林英否？”

    “哦，原来是你啊！三山符箓中茅山的上清箓，你才是真正的传人吧！”

    英叔笑而不语。

    道教中的天师道和上清、灵宝派分别以龙虎山、茅山、阁皂山为活动中心，形成著名的“三山符箓”。即茅山的上清箓，阁皂山的灵宝箓，龙虎山的正一箓，称为符箓三宗。

    符箓有多强？

    高仁只学得皮毛，一个大将军符便感觉深不可测。

    “高先生，你乃大儒，可否感知到文道变化？”

    高仁苦笑，他算个什么大儒，但这文气他还真的感受到了点异状。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正气盛，则邪气消；正气弱，则妖孽出。

    反之亦然。

    阴气胜，自然正气弱。

    “这数月来，文气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压制，难倒阴阳两界真的开始接触了？”

    “天地大劫啊！”英叔脸色很是凝重：“天灾人祸，弄出如此大乱，如何收场，如何收场啊！”

    “人祸？”

    八大王“嘿嘿”一笑：“人族圣人创出如此人间盛世，若非人族自掘河堤，这阴阳交界之地的封印如何能溃散？人心贪婪，竟然要拿整个天下做棋子，飞升仙界就真的那么好吗？”

    英叔摇头不已：“三仙岛已经出世，封印不可逆转的在溃散，乱世即将到来，天下大乱，天下大乱啊！”

    说真的，高仁倒是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乱世出现，才有大功德啊！

    “每逢乱世必有圣人出，圣人出而天下平……”

    “话虽如此，但……终究是生灵涂炭……”英叔似乎想起了什么，愁眉苦脸道：“后天便是上巳节，三月三，鬼门开，唉！也不知会出现何种大乱……”

    高仁眉头一挑，问道：“英叔可有进入阴间之法？”

    “你想入阴间？”

    ……

    三月三，上巳节。

    英叔施法。

    高仁醒了，被冷醒的。

    冷，

    好冷……

    以他现在的肉身，寒暑不侵，哪里会感觉到冷。

    但现在这种冷，却是深入灵魂。

    因为他现在便是灵魂体状态。

    “进入阴间了吗？”

    当他收敛心神四处打量的时候，却是愣住了。

    这里好阴森，眼前一条幽径的小路，小路的两边，开满了鲜花，却没有任何浪漫美好的气息，花朵娇艳的犹如鲜红的血。

    天空也是阴沉沉，比暴风雨到来前的气氛还要压抑。

    而让他惊异的是，在这条路上，还有许多许多的人。

    有老人，

    有孩子，

    有男人，

    有女人，

    有年轻人，

    也有中年人。

    大家一起麻木的向前走着……

    男女老少，大家各走各的，目标一致，没有一个朝着反方向而行，也没有半点交流。

    这样的场景好怪异！

    定了定神，高仁开始打量这些麻木行走的人。

    有的人穿得很简单，薄薄一件白衣，脚蹬一双草鞋；有的人穿着大红大紫的衣服，极具威严；有的还带着尖尖的高帽子，上面写着各种文字；还有的脚拴着镣铐……

    状态不一而足，但他们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大家都是踮着脚后跟在走路。

    表情是麻木的，眼神是空洞的，没人说话，除了脚下偶尔传出的“擦擦擦”鞋底摩擦声响，天地间没有其他任何的声音。

    气氛诡异至极！

    高仁眺望远方，仰望苍穹，根本就没有什么山峦河流，也没有云朵星空，一切都笼罩在灰蒙蒙之中。

    犹如黑白照片。

    沉闷，压抑，阴森……

    他想找到枉死城。

    但此时也只能跟着所有人一起麻木地前进着，目的地在哪里，他不知道，他只能不时地在张望，也不时地在回首，希望有所发现。

    最终，高仁从眺望状态收回了眼神，将视线落在了道路两边的艳丽的花上。

    这是天地间唯一的彩色。

    有花无叶，赤红如火。

    “曼珠沙华？彼岸花！”

    彼岸花，若是白色，称曼陀罗华，便是祥瑞吉兆；若是红色，称曼珠沙华，便是妖异灾难。

    曼珠沙华盛开在黄泉路边，散发着特殊的幽香，是亡者归途的陪伴物，是阴间为数不多的色彩点缀。

    它是阴间的独特产物，

    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

    又因其红的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

    也是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

    亡魂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这里，是地狱。

    这里，是死者的世界，是亡者的归途。

    黄泉路上，每个都是木讷行走的人，除了高仁。

    他们似乎不会思考，也没有感知，而高仁，仿佛是其中的异类。

    黄泉路上，只有高仁这么一个异类在思索，在寻找。

    “枉死城在什么地方啊！我这不是枉死，是不是入不了枉死城？”

    传说，过了鬼门关便上一条路叫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

    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

    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亭子叫孟婆亭，有个叫孟婆的女人守候在那里，给每个经过的路人递上一碗孟婆汤。

    忘川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喝下孟婆汤让人忘了一切，三生石记载着前世今生来世。

    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喝杯忘川水煮今生……

    高仁一屁股坐在路边，他刚刚狂奔了不知多少距离，但依旧是看不到尽头的小道，望不到边的花海。黄泉路上向上看，看不到日月星辰，向下看，看不到土地尘埃，向前看，看不到阳关大路，向后看，看不到亲朋四邻。

    愁愁愁……

    突然，高仁敏锐的发觉有风吹来，阴冷的风吹过灵魂，更冷了，整个灵魂都快要被冻结。

    周围的彼岸花也剧烈的摇摆。

    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来了……

    彻骨的寒意袭来，让温度降到了冰点，这条黄泉路上的阴魂被这股阴风一搅，尽数偏离了方向。

    顿时，高仁周围成了真空。

    同时，周围的景物也骤然变幻，彼岸花开始忽隐忽现。

    这一幕，形象点儿形容，就仿佛是在看一部默片时代的电影时，突然，有两组被剪辑到一起的镜头重复出现，虽然这两组镜头拍摄的都是同一个地方的画面，但拍摄的时间是不同的。

    这种状况，高仁并不陌生。

    这年头，没有空间和幻术能力的鬼，都不好意思自称是鬼了。

    “正好，我也需要个地头蛇来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