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契机
昨天傍晚在小酒馆碰头的两名船夫,今天又在小酒馆碰了头。 “我就说昨晚不应该出门!听昨晚那动静,像是天崩地裂一般,要是出门了,非死在外面不可。” “听说山上山下死伤百十号人!房屋不知道毁坏了多少!在这方圆市里谋生,还真是把脑袋悬在了裤腰带上。再干上一年,攒够了钱,就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方圆市里不会修行的普通人都是这般想的,在此处挣了钱就走,却鲜有能够全身而退的。 “你的船回来了吗?” “幸好回来了。可不敢再去了,得这一阵过去了再去。” “我的主意是——咱俩今晚冒险走一遭!” 对方大吃一惊,说道:“你疯了?咱俩这小胳膊小腿的,那修行者弹个鼻屎都能把咱俩弹死了!你还想去跟人碰一碰?” “富贵险中求!那地方一定是个死人堆,哪个修行者身上没点值钱的东西?只要干了这一回挣到大钱,咱就立马离开这里!你儿子不是明年就要考四大学府了吗?凑不齐钱你上哪弄举荐信去?你那老母亲的病,还拖得起吗?” 对方显然被说动了,犹豫了很长时间才说道:“只在外围!绝不能往里面去!” “我也是怕的要死!难道我就不知道有命赚钱没命花的道理?咱俩结伴我才有个底啊!否则,我也不敢去!” “成!那就今晚去!”两个船夫干了一大碗酒壮胆,立刻回家准备去了。 很奇怪的是,昨晚明明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方圆市却并没有陷入恐慌,甚至说连浪潮般的议论都没有引起,只是零零散散有议论的。这里的人们还都按照着原本的轨迹继续生活,好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或许,方圆市里发生的奇怪事情太多了,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留在此处的东锦卫看着人来人往的楼宇,无奈地将杯中酒撒到了楼下的水里。 “怎么查?这方圆市里藏着多少条大鱼,要是真的翻出来了,得把多少人惊着?” “长年在方圆市里混迹的眼线呢?找他们来说说。” “他们?他们能说什么?说的还不都是一样?不用指望能调查出什么新东西了,我们就守在这外围,逮几个倒霉鬼就可以了。” “也只能凑合凑合交差了。” “不知道上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好歹也给说一声,免得连个方向都没有,束手束脚的,什么都干不成。” “等等看吧,我估摸着,此事最后都就不了了之了。” “……” 昨晚在湖面上的或者是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基本上都潜入了方圆市里,也有小部分直接离开了,就如同宁独那样,善后的事情,旬二自然会安排的妥当。 不论是御林军还是东锦卫,都没有进入方圆市的。再等下去的话,最后真的是一个人陡抓不住了。 蔡指挥使不想去看眼前厚厚的审讯记录,心情无比的烦躁。他最不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件麻烦的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头上,御林军拍拍屁股回去了,只留了他们东锦卫在此。 已经调查到了现在,蔡指挥使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可以说非常清楚了,想要追查的话也绝对能够追查出个水落石出,但问题就出在需要追查的对象上。 “商冲古的弟子,还真是像他的师父一样让人头疼!一天不折腾出点问题来,就对不起他们这名号一样。” 要是没有宁独以“与剑七对决”的名义设下这么一个圈套,也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事了。 “到底招惹上了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多想要杀你的?就不能在青藤园好好修行吗?” 此事要是真判为一场对决引起的争斗,那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了,蔡指挥使自然比谁都愿意如此,可他又明白绝对不能如此。 “这件事又是哪位大人物执意调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蔡指挥使现在无比希望上面能来个指示,让他这样漫无目的地去猜,简直就是将人放在火上烤。 “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了结!” —— 养心殿的大门跟窗户都紧封着,没有一丝的冷可以透进来。铜香炉里的烟笔直向上,在触到房顶时才缓缓消散开来。这里的温度好像不因外界而变化,始终都保持着一致,很容易让人处在昏睡的状态。 此处安静的好像只有烟上升的声音。 咚! 突然有铜钟声响起,好像猛地击中了一下心脏。 “都哑巴了?”天顺帝的语气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更像是在提醒。 “方圆市一事虽小,但也能管中窥豹。如今法纪略有松弛,修行者尤为显著。是以臣建议,以方圆市之事为开始,严于律法,规于修行,使普通人不惧修行,天下方安。” 礼部尚书兼华英殿大学士高闻渊说完后,养心殿再度安静下来。 天顺帝没有再催促,好似在闭目养神。 首辅严阁老轻咳了一声,说道:“如今东锦宫巡察四方,已然起到震慑作用。若是再在天都里搅动风云,怕是弄得人心惶惶。休养生息乃国策,不可动摇。” “方圆市距天都不过百里,昨晚天都多数人都有所感应,犹如大军压境,弄得好像敌国来犯一样!要是置之不理,下次岂不是要在天都里出手了?” “如此小事,高大人还需要如此过问?刑部跟东锦宫自然是依法处置,对天下修行者起到震慑作用。高大人身居要职,可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上朝途中还见一家之人收拾行囊出城而去,问其缘故,答其惶惶不安也,不若乡野!我堂堂大明的天都都不让子民得以安宁,天下何处可得安宁?民不安,国何安?” “高大人,你这话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呵!徐大人说的可真是轻巧!” 不知何时,养心殿已经吵了起来,而天顺帝自始至终也都没有说话。 鹿野深仔细地听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 严阁老缓缓地说道:“武立国,文治国。武治文,天下大乱;文治武,不当,则为隐患。昨晚发生的这件小事,还是由修行者他们自行去解决。不过,这方圆市,是该管一管了。” 争吵的双方都没了声音,养心殿又安静了下来。 “都没意见了?都没意见就按严阁老说的去办。”天顺帝淡漠地说着。 按严阁老说的办,意思就是严阁老来全权处理这件事。 众人在询问过几件事后,依礼退出去了养心殿。 鹿野深与众位大人一一拜别,乘上轿子回到了府邸之中,却没想到刘广林早已经在府里等候他多时。 “广林老弟怎知我刚得了一壶好茶,就来蹭喝了?”鹿野深笑着说道。 “食苹兄又怎知我取了一壶好泉水?”刘广林提起了手中的白玉瓶,里面装的是知名的“无尘泉”。 “好!就缺广林老弟的这壶好水了!这便煮茶!看看那茶到底如何。”鹿野深说道。 小半个时辰,一壶好茶才煮好,刘广林给鹿野深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细细品过后,都不得不夸赞这属实为好茶。 “想必广林老弟又是闻到了什么风声才跑到我这里来的吧?”鹿野深笑着问道,他深知刘广林一向嗅觉比别人都敏锐上几分,因为也想听听对方的意见。 “风声?什么风声啊?食苹兄可不要特意取笑我啊!”刘广林笑着说道。 鹿野深也不追问,只细细地品茶。 刘广林看了鹿野深一眼,笑道:“昨夜方圆市发生了一起不小的争斗,天都里都有了觉察。今日又是内阁觐见的日子,料想一定是跟昨夜的事有关了。” “广林老弟怎么看啊?”鹿野深慢条斯理地说道。 刘广林喝了口茶,正了正神色,说道:“或许是个契机。” “什么契机?” “哈哈!食苹兄容我先讲个故事。今下午我来这里时,遇见一个屠夫,猪肉迟迟卖不出去,我问他价钱可否比其他其他卖猪的高了,他说不是,附近几家猪肉都是一个价钱;我又问他是否肉质不好,他也摇摇头,说这是今晨刚刚杀的猪;我看了看四周,人流如织,也不是个差地段,又看了看老板面相,也觉得是个和善的人。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这屠夫为什么卖不出猪肉去?后来,我才发现附近的羊肉大降价,人们都去买羊肉了,才导致这屠夫的猪肉卖不出去。”刘广林笑着说完,又给鹿野深添上了茶。 “哈哈,广林老弟的故事还真是有趣!”鹿野深笑道。 刘广林抬头看着鹿野深,笑道:“明明不相干的两件事,最后竟是因果,这谁能想到呢?” “确实让人想不到啊!啧,这茶一开始喝起来倒是不错,喝着喝着味道就淡了,或许是火候还不够,得再等等了。”鹿野深品着茶说道。 “那就再等等。”刘广林心领神会,将茶壶放在了小火炉上,静静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