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等一个人（下）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唐谦很自然的把他和杜天以及杜立山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而孟婆则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虽然没有抱着走出画像的杜天，却宛如珍宝一样的抱紧了那画卷。 “哦……也就是说你也没有看到他的真人吗？”孟婆很是惋惜的样子，似乎还在犹豫。 唐谦却已经问道：“你见过长生仙人？” 孟婆点了点头，但是总感觉她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完全不想继续往下说。 唐谦只好继续问道：“我需要知道更多。” 孟婆无奈的说道：“也没有什么，我虽然听说了她在四方界所做，几乎就是用自己的力量再造一个世界，可是无所谓啊，她来到这里了就是死人，死人就需要走地府的程序，不过她似乎还因为一些事情无法进入轮回——大概是因为四方界有什么阻力。” 唐谦知道说的是张开通。 孟婆接着说道：“然后她似乎是和地府这边达成了什么交易，不过她需要遗忘掉一些事情——她的确很厉害，除了地府这边死不了的修士，就数她活得久了，如果她的魂魄一直在地府，说不定会让地府中一些原有的道崩碎——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魂魄能够到这种程度。” 孟婆皱着眉头，她似乎在仔细思索：“不过你也看到了，我是女人嘛，头发白了，心情就不好，然后又看到了她好漂亮，就和她打赌，说你忘记一些法术神通不算本事，我和她打赌如果忘记了自己是谁，肯定没人能够救她——就算是四方界那边的阻碍没有了，也不会有人找她回去的。” 唐谦看着孟婆的眼神就很不善了。 孟婆连忙说道：“她同意了啊，直接同意的，都不需要我做不到的话做什么，和我没关系，她说给你了一份秘法，通过四方界和地府的阴阳通道邮寄过去，能够唤回她的魂魄，然后就安然的喝了我的大份的孟婆汤……” 唐谦从未听说过这什么秘法的事情。 “所以说她现在完全是不知道自己在哪，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孟婆叹了口气：“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她喝的孟婆汤我感觉好像被加了什么——不是我加的，我发誓。”唐谦手中的刀鞘已然抵在了孟婆的咽喉，她才急忙补了最后一句。 当她看到唐谦的手很稳，也没有要继续动的样子，才说道：“然后她就变成了一个地府魂魄的样子了——你见过吧，白色的，毫不起眼，再之后她就浑浑噩噩的走了，我也不知她去了哪。” 地府的魂魄分两种，一种是像是孟婆这样和普通人相貌无异，一般是要去投胎的魂魄，或者是修为高者，而另一种就是百廿三的样子了。 想起百廿三，唐谦还是感觉有些 对不起她。 唐谦手上用力一些，让孟婆有些喘不过气来：“先不说我能不能找到她，如果我找到她了，应该怎么去把她变回来？找回她被孟婆汤洗去的东西？” 孟婆呼吸有些困难，但是还是说道：“孟婆汤是对魂魄进行洗涤，一般是——我不说一般了。”因为唐谦手上更用力，她感觉再乱说真的容易被唐谦用剑鞘刺穿喉咙。 “长生仙人不是旁人，她的记忆神通，法术修为，都只是被封存，甚至她来到这里已经很久了……多久我不记得了，但是怎么也有个几百年了——从四方界到地府都会有时间的差异，或前或后，都这样，所以她或许已经自己解开了大部分，最后剩下的那一点你用这个……”孟婆有些费力的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唐谦松开了剑鞘，伸手拿走了那小瓷瓶，孟婆才能喘口气，猛烈的呼吸了好几下，她继续说道：“有点用，其实还是靠她自己——最重要的是你需要找到她。” 孟婆然后就起身嘀嘀咕咕的走了：“臭小子，要不是看在我弄到了这幅画，你还能制得住我孟婆……我好像真的因为分身太多跌境了……小子你别得意等我不做孟婆的……” 唐谦却对她一点都不理会，他在想事情。 想长生仙人的事情。 长生仙人的秘法究竟是被谁截断，他没有收到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他需要能找得到长生仙人。 他身上和长生仙人有关的东西似乎只有一件。 一幅画。 血泪美人图。 这副美人图的身段是华素问，而脸庞却集合了好几个时间的长生仙人的面容，有小时候长问的天真无邪，有若是无忧无虑，最可能变成的华素问的纯净，还有一个就是经历世事，最后磨出的长生仙人的英气。 这些都在一张绝美的脸蛋上表现出来的话，她究竟是一种何等的美丽？唐谦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所以他只好画出来她，因为辞藻已经不足以来体现她的样子。 这也是长生仙人最喜欢的画卷了。 唐谦看着这幅画不禁有些痴了，这幅画他一直都带在身上，但是到了地府之后却从来没有拿出来，毕竟长生仙人也在这里，若是真的遇到了，还发现自己在看着一幅画发呆，说不得还要被嘲笑一番。 可是现在也只有它了。 血泪美人图的眼角有几点朱砂，是最后长生仙人的魂魄即将前往地府的时候唐谦画上去的，这幅画没有任何法力，没有任何神异，甚至连跃然纸上都做不到，只是有一丝长生仙人的气息。 这种气息玄之又玄，甚至唐谦到现在都认为这幅图是他在画道上最高成就。 就算画中人连动都动不了。 “喂，如果你是我，你 应该怎么找到她诶。”唐谦看着画中的长生仙人，突然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这幅画里的长生仙人又不能动，不能说话，所以他很快就意识到这很蠢。 偏偏画中人不会动，画却动了起来。 速度飞快，唐谦的反应已经几乎是修士的极限，速度也是一样，才猛地一个翻身，冲破了客栈的屋顶，然后继续追上。 后面的叫嚷声都无所谓，之后他一定好好赔偿那家店的店家，这幅画在动，就有希望找到长生仙人。 画飞的飞快，唐谦甚至连自己最快的身法幻云渡都用上了，才勉勉强强的跟着这幅画到了城外一处山崖边。 崖边有一个白衣的身影，那副画绕着那身影转了一圈，竟然落到了她的手中。 唐谦才看到了那身影熟悉的脸。 百廿三。 百廿三看到唐谦有些发愣，她身上衣服虽然已经换成了平常那件引路人的衣服，可是手中还拿着一个唐谦有些眼熟的面纱。 那酒肆舞姬，竟然也是百廿三。 那等轻飘飘的身形，唐谦早该想到，可是今天他终究是遇到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所以没有想到。 唐谦还是有些发愣。百廿三却很是羞恼，冲过来对唐谦说道：“你找孟婆大人做什么？你们两个还去了客栈——” 唐谦却已经抱住了她。 什么都没说。 晚风轻拂，这天空上朦朦胧胧，不见日月，总有些缺憾，可是百廿三却不说话了，苍白的脸红红的。 这一刻很安静。 天地之间都很安静。 似乎只能够听到两人之间的心跳声。 魂魄为何也有心跳？ “见到公子的时候……我很喜欢，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我希望公子能够带我走，而我听说了公子要找另一个女子，我才擅自把有修为极高的野鬼这个消息告诉了地藏菩萨——” 唐谦有些无奈，他要找的人，似乎就是眼前的百廿三，百廿三，便是长生仙人。 百廿三说自己已经在此三百年，时间的差值让她已经等了他三百年。 时间可以磨去一些东西，但是又有很多东西是抹不去的，就连孟婆汤也会让长生仙人记住那种感觉。 这或许是因为长生仙人是长生仙人，又或许是因为长生仙人对唐谦的那种感情。 爱。 唐谦问道：“我是谁？” 百廿三回道：“唐谦啊。” 唐谦又问道：“你是谁？” 百廿三自然的说道：“百廿三啊。” 唐谦拿出一个小瓷瓶，那是孟婆给的，说是把这个滴在身上就会好，他拔去了瓶塞，轻轻一点—— 宛如涛涛江水一样的青色水流从其中猛地涌出—— “唐谦！”女子的叫声响彻山崖，惊起一片已经入睡的飞鸟— —地府也会有鸟，虽然不是喜鹊，而这个声音也已经不是百廿三。 是长生仙人的。 唐谦感觉今天自己实在是太蠢了，连孟婆给自己的是一个储物法器都没有发现，甚至连法力都没有进入其中查探一番，当时只是想着滴上一滴就能让长生仙人回来，所以也没有任何的犹豫。 现在他半身都湿透了，而一旁的女子却是全身都湿透了。两人并排而作，靠的很紧。 女子样貌却和那画像不同，并非是三人的结合，而只是像一个人。 华素问。 唐谦是从头浇下去的，所以长生仙人自然会从头到脚都变成落汤鸡。 “你的剑。”长生仙人好像是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了一柄没有剑鞘的剑，正是唐谦那把破剑。 “多谢——”唐谦正要伸手去拿，长生仙人却把剑拿的更加远了一些。 她微微一笑：“首先呢，我要说明，你要叫我华素问。”她眼中带着一丝狡黠：“是不是你比较喜欢这个很年轻的样子？” 唐谦哑然失笑，已经伸出手要去拿剑，唐谦的手臂更长。 长生仙人或说现在应该是华素问却一定要知道答案，似乎唐谦不说出来她绝对不会把剑给他，身子斜了一些，让剑离唐谦的手更远：“是不是？” 唐谦没办法，只好说道：“是。” 华素问笑的更开心：“所以以后我就是华素问了。” 她还是没有把剑给唐谦。 唐谦看着她，知道她还有话说。 “我不是故意偷拿你的剑的。”华素问解释道：“还有这只小狐狸，看到是母狐狸我第一时间就收起来了，下意识的。”华素问鼓了鼓腮帮，又拿出了一只看起来睡着了的，圆滚滚的小狐狸，唐谦可完全不知道胡小言变成原形会这么可爱。 唐谦无奈：“狐狸我可以解释的。” “剑呢。”华素问说道：“我可以解释解释的，我对于把我的头砍下来的剑还是记忆犹新的。” 唐谦只有干笑。 华素问却展颜一笑：“忘了吧。”然后就把破剑递给了唐谦。 两个人都没有走，也没有着急换换衣服，就只是紧靠在一起。 华素问说道：“严格意义上说是你的剑砍下了我的头，所以不是唐谦赢了长生仙人，而是唐谦的剑赢了长生仙人。” 唐谦也必须说上一句：“那剑又是握在谁的手里？” 华素问叹气：“所以说长生仙人输给了一个无名小卒，就抑郁成病，不愿出世了，天底下只剩下华素问。” 两个人坐在一起，世间仿佛就没有了孤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