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迎刃而解（二合一）
“啊……”卢不为长出了一口气，妖怪从周围一些小的湖泊溪流运来了不少水，添加到了那些水坑之中，到了夜晚，整个无名山附近都会寒冷一些，卢不为这一口气很长，甚至带着白气。 这是毫无意义的，没有任何指向的一种感叹。 卢不为也不看化龙，而是走向了已经被分为两半，停止呼吸的玉虎身前。 “喂。”卢不为叫道。 玉虎没有答应。 死人怎么会答应？ 四方界，月叶州，木城之内，胡夫人的心突然揪紧，毫无预兆的疼痛起来，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一瞬间在自嘲，似乎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那个自己最为跳脱狡猾的分身，胡思的叫喊声还能在窗边听到。 她大概是在抱怨这饭菜是如何难吃，锁仙环戴着有多么的不舒服应该解开什么的，可是也突然没了声息。 仿佛天地间的声音都失去了一般。 胡夫人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却不想知道。 只希望自己的预感是错的。 偏偏她心底还有一个声音仿佛在撕心裂肺的呐喊：自己不会感觉错。 玉虎已经在夺天战场身死。 可是他还会活过来对吧，月叶州如果能赢，妖祖的谋划，妖族的强盛，赢下这一回，玉虎还会活过来。 胡言从来不支持月叶州和人族之间的战争，可是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希望月叶州赢下来，曾经她还抱有幻想，如果是人族赢了，直接冲到木城之前，阻止妖祖和那个血海疯狂的计划，自己的清白就得以保存？这是天真的幻想，人族难道不想杀死这个足以撼动人族地位的自己吗？ 她内心那客观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有的时候，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靠自己的。 可是胡夫人不能这样做。 “现在，只能看夺天战场之内不是？”胡夫人又是一声叹息。 然后长久之后，房中又是一声叹息：“只能看的化龙了？” 化龙在看着卢不为。 卢不为却还是在想为何玉虎没有再一次站起来。 明明每次他以为能够砍倒这个倔强坚韧的妖怪的时候，他都能出乎自己意料的站起来。 卢不为的身形晃了晃。 “玉虎的死，在于能够重创你。”化龙轻声说道，他似乎也在尝试说服自己，刚刚那一剑，为的是让妖族更加稳妥的赢下卢不为，一个玉虎换一个返虚，怎么看都是赚的。 如果事后妖怪们冷静的分析，就会发线化龙这是最为稳妥，成功率最高的做法。 卢不为动了动脖子，骨头轻响，而这个很小的动作就让他身上的伤口再次牵动，流血不止。 一个人为何会有如此多的血？ 伤口很深，卢不为心中也有一个很是清明的声 音，或许这个时候全力出刀，然后抽身逃跑才是最正确的。 可是卢不为不想这样做。 “人生总有多多少少的无奈，有的事情不为，是为了有的事情必为。”卢不为轻轻挥动了一下手中刀，动作不大，伤口也没有更加的严重。 “抱歉了北冥老头，这一战卢不为或许已经走到了终点。” 肉眼可见的一道气浪竟然在卢不为这轻轻一招之下生成，让他一侧的妖怪都被掀翻。 他又挥动了一下。 这次不只是手臂，手腕也跟着一同动起来。 化龙眼角一缩。 他甚至怀疑自己刚刚那一剑砍得不够深了。 那些掀翻还在半空的妖怪都被一刀两断。 “叫化龙的小子，你最好把两柄剑都拿出来，因为这玉虎没有体验到的刀法，要应在你身上了。”卢不为又吐了一口气，白气升腾，到了他那蓬乱的头发上都凝结成白霜。 他的身体也正在逐渐变冷，是失血过多，还是这夺天战场也和外界一样，正是数九隆冬？ 可是血是热的，刚刚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对手，所以手也暖和了起来。 正好可以出刀。 “应付一个重伤濒死的修士——”化龙身体之中有数千人的气力，加上刚刚杀了玉虎，又是数千，整体已经近万。 他修为很高，境界也不错，悟道方面更是出类拔萃，他自认为和卢不为相比，只差不是返虚。 卢不为的刀还是很稳，他抬起手的瞬间，化龙却已经双手持剑，因为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气机已经锁定了自己，就像是如果不全力应对，自己真的会死在卢不为手下一般。 “反应不错。这是第二刀。”卢不为身体似乎不稳，他本来身形瘦削，在人族中已经很是高大，手中持刀的时候好像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但是这一刀一出，他却仿佛是天柱崩塌，不周山倾倒，整个人向前倒去。 化龙自然能够抓住，看到这一瞬间的机会，他已经揉身上前，身体紧贴地面，前冲速度让人眼睛都有些跟不上，左手一剑要架住卢不为砍下的刀，而右手一剑已经直取卢不为的喉咙。 卢不为这一刀还能够比化龙快吗？ “卢不为前辈冲动了，他为了给自己对手报仇，太过勉强自己……”唐谦在老者处看到这一幕，声音却越来越小。 而老者从化龙出手开始，就再也没有言语。 卢不为这一刀却已经不能称之为快了，天火流星，闪电雷霆，都不过如此，很难形容这一刀的速度，可是当化龙以为自己要得手的瞬间，卢不为的刀已经挥下，他踉跄一步，才站稳身子。 可是化龙手中双剑，还有身上白衣之内的一副重甲，全部破碎，整个人倒飞出去 ，比来时还要快上半分。 “气力的确很大。”卢不为略微抬眼：“这甲胄厚度，估计在四方界都是给那些有妖族血脉的马匹穿的了，我说为何你体型有些变化。” 化龙现在上身赤裸，隐有龙鳞，之前看他身形略微壮硕，是因为甲胄的原因，如今一看，他的身体比例也很完美。 卢不为精通舞蹈，一眼便能够看出：“若是修武有所成就。”然后他又叹了口气：“不过没了爪牙的龙，却不如没有爪牙的老虎，因为你本就不是龙，没了兵刃，甲胄，你最多是一只泥鳅。” 听到卢不为的话，化龙突然双目圆睁，其中满是血丝，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他双手法力，手型变化，是为龙爪，因为没有了那厚重的甲胄，他脚下幻影不断，身形仿佛鬼魅。 更快，力道却绝对更大，他身上的每一块龙鳞，每一寸皮肤，都是为了搏杀战斗而生，他是妖族，就算是化身人形，可是妖族的体征就意味着他更加适合搏杀。 卢不为又一次抬起手。 “没了法术，修士不过蝼蚁猪狗。”化龙说前半句的时候人还在卢不为身前，后半句的最后一个字却已经在卢不为身后。 竟然如此快！ 卢不为却似乎毫无所动，继续向前挥刀—— 化龙双手贴合，十指一同伸出，就要击打向卢不为宽大的后背，卢不为似乎是要转身的同时将刀挥下，化龙却已经闪身到了卢不为身侧，他本就是天才，不只是悟道和法术，搏杀也同样在行，一瞬间已经考虑到了卢不为身形的十数种变化，最后选择了他最难应对的方向。 甚至连卢不为身上的伤口都计算在内，化龙突然感觉这或许就是返虚修士的世界。 更何况化龙的身形如此快，他认定卢不为定然在重伤情况下难以看清，并且做出反应。 即将一击得手—— 卢不为挥刀，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化龙身形的变化，刀却似乎已经认定了化龙，已经落到了化龙的头颅之上，卢不为到底是如何转身，如何确定自己的，化龙不知道。 化龙的所有算计都毫无用处。 “杀气如此重，何苦万般躲？”卢不为这一刀则是砍中了化龙头上的角中间之处，化龙又一次被打飞。 卢不为看着手中刀：“竟然如此硬，还是我已经砍不动妖怪了？”他抬起头，看到了化龙。 化龙全身龙鳞都被这强悍的一击极大的破碎，冲击力道让他全身多处血肉破烂，而他头上的两个凸起已经不只是凸起，而是两枝硕大的龙角。 之所以刚刚没有被这一剑一分为二，估计就是这龙角的缘故。 “哦……这是变作了本相，还是你也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卢不为这个时候竟然还有闲心啧啧 两声：“莫非你们妖怪嘴里常说的人族修士诡计多端，又或者是阴险狡诈，从不正面对敌，让你们一身肉搏气力无用武之地，都是在说你们自己？”卢不为似乎很是知晓化龙这种妖怪的内心。 总有一些妖怪，他们认为妖族才是天地间的宠儿，人族身体孱弱，却能够在四方界成为生灵之主的原因在于人族悟道修行更快，但是同等比较，若是悟道相同，法术相当，妖族理当占优，因为身体更强搏杀更加厉害也就意味着胜算更大。 但是这只是妖族的说法，真的是人族和妖族斗法，妖族也并非必定能赢，他们还会有另外说辞，那便是人族狡诈，用阴险的算计暗害他们，毒，咒，符箓，阵法，手段层出不穷，所以才会输。 这些妖怪的自尊，卢不为感觉比自己还要蠢上一点。 所以他接着道：“你看我，从始至终既没有弄出来一只胳膊，也没有生出两枝龙角，岂不是很是守规矩？”他接着哈哈大笑：“你们妖怪，原来都如此不济，还不如一个人族身体更加结实！” 这句话仿佛让化龙出离了愤怒，他整个人趴在地上，已经不是人的行动方式，身上龙鳞脱落，又生出了一层新的龙鳞，这层龙鳞更厚，其上纹路更加的明显，而他的手爪也逐渐覆盖上了龙鳞，尖锐的宛如鹰爪的指甲从他的指尖生出，而他的身后也出现了一根巨大的尾巴。 看起来很是有力。 “还真是好懂啊。”卢不为暗自叹道，接下来应该就是最后一击了，如果妖族都是这种妖怪，虽然天赋不错，脑子也聪明，可是有些方面则一点都讲不通道理，就好了。 付戾则已经上了无名山外，峡谷之上，和一个人族讲道理。 “你是说，希望我做什么？”叶笙寒双手交叉，越过自己修长的手指，看着隐藏在一团烟雾之中的付戾。 付戾笑着说道：“我好像说的已经足够庆祝了，就是如此简单。” 叶笙寒摇了摇头：“你说的太过简单，所以我才不明白。” 这是山崖之上一处简易的大帐，其中灯火通明，最中间坐得便是叶笙寒，而旁边两侧上首第一个是付戾，之后是两排人族修士，看衣着大多都是谋士。 奇怪之处在于他们都剃了光头。 付戾现在看到光头就有些难受，因为之前一生和尚用这招把他小胜。 叶笙寒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便说道：“我有一个好朋友，他天生不生头发，所以我账下谋士投靠我，也不能有头发。” 那些修士看样子都满脸愤恨，估计是被强行剃去了头发。 “这倒是细枝末节，不知道叶先生对于我这个提议，意下如何？”付戾只是感觉人族果然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行为，然后便 继续说道。 他的提议其实只有十二个字，投靠月叶，出其不意，反戈一击。 但是这已经在叶笙寒手下的谋人之中引发了一阵轩然大波。 仿佛是有人将冷油放入热锅。 破口大骂的有，冷哼冷笑的也有。 但是叶笙寒只是咳嗽一声，这些修士便都闭嘴了。 其中有一个眼神最为愤恨的，似乎想要瞪穿叶笙寒的头颅，让付戾都不禁侧目，偏偏他坐在了另一侧第一个。 “如果说到细节，倒也不难，只需要你等到人族会兵一处，然后在决战之时，让你手下的谋人把所有兵力都进攻人族部队后面就可以了，也不需要你用什么精妙阵法，只是如此，便足够。” 叶笙寒似笑非笑：“如若我拒绝呢？这个时候还能杀一个付戾，我岂不也能帮助人族赢下这一场？” 叶笙寒的话语似乎有着别样的意思。 比如谁赢他会帮谁。 “你很聪明，这也是我看重你的所在。”付戾笑了笑：“那我就告诉你我们到底有何种优势——首先就是武力——”大帐突然被掀翻，那些谋士都慌乱起身，而只有叶笙寒端坐不动，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把另一个相对矮小的身影扔了进来。 矮小的是一个独臂人，光头，却是那姓郭的小子。 “而你的武力，不行。”付戾轻声说道：“如同单俊雄一般的妖怪武人，我们还有至少五十，低一等的还有数百，而你认为杀了我就可以削弱妖怪的力量，也是天真，我的布局已经结束，我手下只有最开始应该有的几个兵士，再多我一个都没有增加。” 叶笙寒眯起眼睛，妖怪的战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趣，妖怪大多数都是武人，而谋士只是一个幌子，和人族交锋，尽可能的杀伤人族，却不需要那些谋士的气力。 “因为我们不是第一次进入这夺天战场，其中一些窍门还是知晓的，谋士就算是再强也有一个限度，因为谋士的真正实力在于手头的兵士多寡，也在于用兵，可是兵都是同样气力，毫无区别的一人之力的兵士。” 这一点上，横公鱼是一样的，而它似乎是整个妖族主力部队中唯一一个被器重的，如同谋士的妖怪，而它本身其实还是武人，只不过是横公鱼本身的特点，是在太过独特。 “一个武人，同时能够对付多少兵士？”付戾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自古便有老话，双拳难敌四手。 “可是又能同时有多少兵士，进攻一个武人，周围人挨人，人挤人，里三层外三层又能有多少兵士？五十？一百？”付戾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叶笙寒就明白了：“其实和修士与凡人之间的争斗一样，蝼蚁多了，能够咬死大象，可是如果大象不是大象 ，是一条龙，那蝼蚁再多也没有用，因为它们再多也有穷尽，而且围而攻之却连一片龙鳞都打不破。” 那蝼蚁便没有了作用。 武人若是太过强大，谋士就没有了意义。 “正是，所以说我们手下都是无比强大的武人，而阁下手下则是有很多兵士，两者相加，前后夹击，人族便没有了希望。” 叶笙寒却又说道：“我虽然感觉阁下很是厉害，可是我毕竟是人族……” 付戾便接着说道：“妖族可以分为三种状态，人形，妖形，还有半妖，在这夺天战场，不知为何比较适合妖族，妖族在其中可以进行单向的变化，比如人形妖怪就可以变成半妖状态，半妖状态进入夺天战场就可以变成完整的妖族，虽然气力不会因为形态而变化，但是已经可以形成骑兵，我们手下有一只五百妖的骑兵，一半是人形，一半是妖形，配合在一起，冲杀之下，人族必不可挡。” 叶笙寒还想要说什么。 付戾接着说道：“月叶州之所以叫做月叶州，叶是因为妖祖乃是树妖，而月则是因为妖怪多吸收月华而修行，所以月叶之中，我们妖族部众其实并不会受到黑夜的影响，甚至如鱼得水，这个特性下的月叶骑兵，所向披靡。”付戾已经起身，他看出叶笙寒眼目之中的犹豫，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那些谋士眼神之中的恐惧和害怕，聪明人从来都不会太少，叶笙寒很聪明，可是他这些手下也不笨。 付戾已经走出，单俊雄也不看在地上兀自喘息的姓郭的小子。 “另外你刚刚用的龙的比喻很好，我们妖族化龙，已经接近万人之力，任何战阵，在他面前，土鸡瓦狗而已。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如此气力，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化龙在喘息，他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紧绷起来，因为卢不为即将出第四刀。 他只是高高举起了刀，就已经让化龙汗毛直立，这已经不是应该思考“他是如何砍到我”的时候，而是应该努力去想“我如何接下这一刀”。 卢不为只是举着刀，一步步向着化龙走来，化龙向后退，卢不为走的却更快，化龙就已经明白，不论卢不为如何虚弱，如何重伤，这终究还是卢不为。 卢不为已经快步走过了化龙所在，等到完全走过之后，他才把刀放下。 化龙咳嗽一声。 然后浑身寸寸裂开，卢不为的刀并不锋利，因为和其余人兵刃磕碰太多次，已经钝了。 真正厉害的是他用刀的手段。 血肉模糊。 “真是坚硬的身体。” 化龙大吼一声，转身，向着卢不为冲来，他身上也有威势，浑身上下气血之力粘稠，似乎让人身处一汪血水之中。 可是威势终究不是杀力。 卢不为这一次已经不局限于举起刀，放平，依然是走过了猛冲的化龙。 这一次化龙全身上下无数血肉分离。 但是下一幕化龙完全不像是正常妖怪一般，他本来的恢复能力就无比可怕，此时竟然整个身躯血肉离开骨头，然后在半空之中扭转，重组，变得更加的巨大，似龙非龙似人非人，血盆大口，完全成了一副怪物模样。 “吼——”化龙大吼一声，已经不再吐露人语，血肉外翻，鳞片扎在血肉之中，让化龙无比疼痛，更是剥夺了他头脑之中最后一片清明。 此时此刻，化龙已经完全变成了野兽。 “这种看起来完全是天赋神通都不算是作弊吗？”卢不为一声长叹，反而收敛笑容，他明明知道身后一股腥气，是化龙扑来，却一点不看，仿佛是在思索，仿佛是在追忆。 其实他是想不出一个比如大刀门一样如此好听的招式名字。 想不出也还是要出招的，所以卢不为出刀。 收招。 刀插在腰间，并无鞘，只是别再腰间。 向前走了几步，正好到了玉虎分开两半的尸体之前。 化龙的身体血喷如柱，比卢不为流的血还多，可是他还站着。 卢不为的刀在他腰间片片碎裂。 化龙的龙鳞，龙骨实在太硬，支撑着他的身躯，保护他的肉体，这也是他自傲，自认为是高人一等的妖怪之处。 然后化龙的双腿骨头折断，趴在了地上。 他还听到了卢不为低声说道。 “世间诸多烦恼，遇我迎刃而解。” 语毕，卢不为也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