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少年
1. 括苍派数百弟子长刀直,一路追杀,对我和小月穷追不舍。 我怀里抱着小月,手中握着的已不知道是青光还是血芒。 一个人能有多少血可以流? 我感觉小月的血就要流尽了,她已经陷入了昏迷,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发白,上的温度正随着血液的流淌一点一点地被抽离。 “你要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的。” 小月没有回应。他在我怀里随着我的脚步颠簸着,这一次我再也不会像当年一样把她摔在地上。 一次也不会! 杀声渐近,我却已经拼尽了全力。突然,我感觉后背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 一把带血的长刀刺穿了我口。我转,愤怒地看着那个向我刺出长刀的人,他惊恐地看着我,松开刀柄之后的手颤抖得更加剧烈,他不住地向后退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中的剑。 那把猩红如血的青光剑! 括苍派的弟子一个又一个地出现在我面前。陈有风提着刀,凝望着我,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些不忍。 “你,你为什么要杀我师父?”陈有风问我。 我冷冷一笑,说:“我本来是想救他。但是,我现在后悔了。” 我回过头去,后已是悬崖绝路,悬崖下葱翠的绿色与烟云的白色交融成一片,让这悬崖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从高耸入云的括苍山上跳下去,会不会粉碎骨? 那时的我根本没有考虑过,口被长刀贯穿的伤口正淙淙地向外淌着鲜血。这个时候的生死对我来说,也不过是早晚之事。 与其死在这些我深恶痛绝的江湖杂碎面前,我愿抱着小月跳下山崖,便在黄泉路上去寻找我们一直都还没有找到的天涯海角。 起码,那一跃而下的瞬间,不会有痛苦...... 2. 茫茫没有边际的黑暗,我置其中,感受不到温暖,感受不到寒冷,也感受不到自我。 忽然间,我听见一声悦耳如清铃一般的呼唤,就像藏龙涧里山涧中淙淙流过的小溪水拍打石岸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醒醒,你还好吗?” “大哥,他好像有反应了。” 一股干燥的温暖扶在了我的额头上。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如同化在水中的水墨一样朦胧。 一个人影,或许是两个人影,在我眼前晃动。我问:“你是谁?” “恩公!”那人影的声音焦急而喜悦,“你醒了?” 一阵刺目的阳光晃过,让眼前的景象渐渐地清晰了许多。我闭上眼,再睁开,看到一个棱角清晰、剑眉横卧的英俊少年。 他披散着头发,带着喜悦却并不明显的笑容。那张脸,似曾相识...... “你是谁?”我又问。我想站起来好好去审视一下,但子刚刚一动,口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那疼痛撕心裂肺,钻入骨髓,让我几乎晕厥。 “恩公不要动。”那少年扶着我,说,“你伤得很重,当心伤口迸裂。” 我伤得很重......我记得,一把刀穿过了我的后背。我记得,我抱着小月跳下了括苍山的悬崖...... 小月! 我挣扎着想要起来,那少年死死地按着我的肩膀,急切地说:“恩公,千万别动,小心伤口!” 我问他:“小月呢,小月她在哪里?她......” 她还活着吗? 少年疑惑地看着我,说:“恩公,我发现你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 拖着我子的榻仿佛瞬间坍塌掉了,我感觉自己在不停地往下坠,就像当时我抱着小月跳下悬崖时的感觉一样。 只是,我的怀里再也没了小月。 我极力地喊着:“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她!” “嘭。” 我看见那少年猛地一挥手,随即勃颈处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3. 又是一片茫茫没有边际的黑暗。 我睁开眼睛时,还是一片黑暗的景象。我侧转过头去,一处低矮的桌几上,昏黄的灯火摇晃着。 借着这昏暗的灯光,我隐约看得出,这是一间简陋的茅屋。地上随处可见杂乱的茅草,三三两两,被门外渗入的风吹得时不时地要晃动两下。 “小月!”我轻轻喊着小月的名字。 很快,那少年的脸又出现在我面前,我总感觉那张脸十分的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一般。 “恩公,你又醒了!”少年说,“你这次不要再乱动了,不然,不然我还会把你打晕。” 我说:“我宁愿你把我打晕。” 让我晕过去吧。晕过去了,我便感受不到口传来的阵阵剧痛,也感受不到因失去小月而产生的那种钻心的疼痛。 少年沉默了片刻,说:“好。” 4.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少年已不在我眼前。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眸光如水,清纯可的少女。 她温婉的长发像水一样流下。一根紫色的发带箍在额头上,中间还垂着一颗闪闪发光的晶石。 少女叫我醒来,立刻流露出喜悦。她说:“你终于醒了。你这一次已经昏迷了三天了,我大哥还以为自己下手太重了,自责了好久呢。” 我问:“你是谁?这是哪里?” 少女一怔,满脸疑惑,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说:“我没瞎。” 少女脸颊一红,慌忙将手收回在口,歉意道:“对,对不起。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我哥下手重了……” 我又问她:“你是谁?” 少女笑容可掬,带着天真烂漫,说:“我叫余青儿。” 我问:“这是哪里?” 余青儿笑着说:“这是青崖谷,是括苍山下的一个幽谷。” 括苍山……小月! 我挣扎着起子,余青儿慌忙上来将我扶住,说:“你你还不能起来。” 我冷冷地说:“你别管我。我要去找我的妻子。” 余青儿十 分严肃地说:“那也不行!我大哥已经替你去找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大哥好不容易才把你救活,你不能动!” “你大哥?”我疑惑地问,“他是谁?” 余青儿的脸上流露出骄傲的神色,看得出她对她的这位大哥颇为崇敬。她说:“我大哥名叫余十三,他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人。” 余十三......我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这个名字,但它却远不如那少年的脸一般熟悉。 他会是谁?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踏踏”的脚步声。 “大哥回来了。”余青儿喊着,她兴奋地看着门口闪进来的少年,迈着从容的步子,不见他有丝毫风尘之色。 “你……又醒了?”余十三微微一笑,那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擅长微笑的人勉强挤出来的,总感觉有些不甚自然。 我说:“小月……找到了吗?” 余十三摇了摇头,说:“悬崖下是一条颇宽的河道,我沿河找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任何人影。我想,你要找的人大概是被河水冲走了吧。” 这个少年说话丝毫不懂得含蓄委婉,就这么**的把结果告诉了我。 我挣扎着,说:“我要去找她。” “恩公!”余十三收起那让人看着便不太舒服的笑容说,“我已经替你找了两天了,什么也没有发现。即便是你想要去找,也要养好伤再去。” 他又沉吟了片刻,略带威胁地说:“如果你不想再晕过去的话,最好听我的。” 这个人突然间让我觉得讨厌。我说:“我不用你管。” 余十三认真地说:“我一定要管。我从不欠人恩,我一定不会看着你去送死。” 恩?! 我疑惑地看着那少年,着实想不出他到底是欠了我什么样的恩。 我问:“你为何要叫我恩公?” 余十三说:“恩公可还记得,四年前,闽赣边陲的小镇上,押送官粮的镖队?” 四年前…… 我和李小谦出月牙山庄赶往汀泉山的路上,在闽赣边界的一个小镇上,曾经见到过无数饥肠辘辘的流民。一队运粮的车队经过,不知是何缘故跌落了一袋白米引来无数流民疯狂地哄抢。 押送粮食的镖师肆虐砍杀着上前哄抢粮食的饥民,鲜血横飞,凄惨无比。 当时的我被镖师的残忍所激怒,在他们挥刀砍向一个怀中兜着白米的少年时,我突然间使出了一种我所从来不曾拥有过的力量,在无的白刃下留下了那个少年。 他当时要将怀中的白米分我一半,我并没有接纳。他便跪在地上,向我郑重地磕了几个头,毅然离去。 我记得,他那时曾对我说,他的命从此便是我的,如果我需要随时可以取走…… 我打量的眼前的少年,难怪他的容貌从始至终都让我觉得异常熟悉。我说:“原来是你。” 余十三嘴角一扬,说:“你想起来了?” 我说:“我曾经救过你的命。” 余十三脸又沉了下去,说:“现在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