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
突然升腾起的念头，星火燎原般迅速烧遍江南的心田，他双眼绽出许久不曾出现过的光彩，似是抓到了什么灵感，趴在桌上的上半身立即挺起，随手拿过个本子便在上写写划划起来，他心有所想，笔下写出的字也变成一个个的退字。 同学们的读书声还在响着，江南旁边的女同桌也正在小心翼翼的削着杆铅笔，见到江南写写划划，她颤动着睫毛悄悄瞄了眼，发现没什么特别的以后就收回了目光。 她削着铅笔，脑中却想着旁边的同桌。 在她的印象里。 自己的这个同桌干净整洁，每日坐在一起从未曾闻到过异味，反而是洗衣粉的淡淡清香，总是围绕在他的四周。当同桌这么久，总有些事情是女孩不太擅长的，比如搬东西。江南每次都会替自己搬，刚开始她以为江南是喜欢自己，可后来才发现并不是，他这个人就如同他散着洗衣粉清香的衣服，干干净净，没有让人觉得不适的地方。 非要说有的话，可能就是他成绩不好吧。 教室很闹。 却也很静。 没有一个同学，哪怕是近在咫尺的女同桌，还有在后边吃辣条的韩旭，他们也不知道，就安安静静坐在那儿，每日一起吃饭一起打游戏的江南，会这么莫名其妙的因为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产生了退学的想法，而且这想法越来越坚定，几乎要钻进江南的内心。 其实很多时候，念头从出现到坚定，就那么一眨眼的时间。 —— 笔落。 江南双眼看着写满退字的纸张，呢喃道，“每个月花着爸妈的血汗钱，在学校不好好学习，晚上包宿打游戏白天回来睡觉，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就算没有一点良心不去想这些，窝窝囊囊的用爸妈的钱读完高中，再轻而易举的混个大专，继续潇洒三年，然后呢？” “然后呢？” “浪费自己的青春，浪费家里的钱，毕业什么都不算什么，未来的生活一眼就能看到底。” “不如不读了，早早出去闯，现在出去，还能省下四年的时间来奋斗。” 他把高三和大专三年的时间也算上了。 不过有时候， 是不能这么算的， 但江南不知道。 无意识的转着笔，江南看向窗外，搭建在枝繁叶茂的树上的鸟巢里，透过阳光可以看到鸟儿的身影，学校教学楼前的花草清香，似是这刻缓缓的飘荡过来，目光恍惚，多年来接受的教育告诉他退学是不对的，是错误的，可放出来的心猿意马，却怎么也收不回了。 江南在想，明天放假回家过周末的时候，该怎么说服爸妈。 他们可是一个劲儿的，想要把自己供成大学生。 如今说退学…… “唉。” 叹了口气，江南到底是坚定了想法，如今的生活毫无意义可言，每天过的都是混吃等死的生活，实在不想这样了，反正还有弟弟，一家人供弟弟读算了。 想完这些，心里的郁闷多少散去些，少年的心中是从来藏不久烦恼的，哪怕当时自以为的烦恼，等过了多年以后再回头看，也不过是个小泥坎，算的了什么呀。 可在当时， 就在这时， 这坎， 就算的了什么！ 不知怎的，这想法坚定了以后，江南心中莫名的响起了齐英岚，目光朝前边靠左的方向看去，一道背影映入眼帘，被黑颜色皮筋简单扎起的辫子，白颜色的短袖，露出的如雪般洁白的手臂，女孩清爽热情的笑容浮现在脑海中，她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略有好奇的转过头，正巧碰到江南的眼神。 江南发现了她想转头的动作，但没有如别人一般躲避。 “嗨。” 露出微笑，无声的打了个招呼。 齐英岚露出牙齿，回以微笑，接着便回首继续看书，但她心里却觉得这个平时跟自己一起检查校纪的同学，状态似是有些不对，她又回头，好奇的看向江南，却发现江南的目光已经不在这边了。 她撇了撇嘴，转回身子。 窗外阳光正好。 江南摩挲着水笔，又想起了一人。 顾倾。 那个总喜欢来找自己，扎着高马尾，有着双修长而美的长腿，不笑时高冷，笑起来又很温柔，气质非常好的女孩，自己如果退学了，过上一个星期或者一个月，她会偶尔想到自己吗？ 她是真的喜欢自己吗？ 我喜欢她吗？ 自己退学了，就是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的人，更配不上她了。 以她的条件，以后的另一半，一定很优秀吧。 江南心莫名的难受起来，他握紧水笔，脑中本已坚定的念头有了些动摇，可一想到顾倾不过才成年，身为一个高中生却能有一辆自己的专属轿车后，那种显而易见的距离，让江南的念头再次坚定。 —— 顾倾。 唉。 看来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是不喜欢你呀。 —— 这天。 阳光明媚。 江南这天跑遍了学校的角角落落，当换了种将要离别这里的心态再看这里时，竟然完全不同了。 此前从未觉得，学校里叽叽喳喳的鸟儿和蝉鸣会变得如此动听，校医那里的板蓝根会这么甜，食堂的浆面条会别有一番鲜美，就连一下雨就变得泥泞的操场也似是有了青草野花的淡香，简陋的水房变得亲切，连楼下值守平日里总骂人的老大爷也像是和蔼了许多。 有些不想走了。 然后江南认真的学习了一天，退学的念头再次坚定。 叮铃铃的放学声响起，学生们一涌而出。 江南留在最后，笑着从值日的同学手里拿过板擦，仔仔细细的擦了遍黑板，直到黑板上的字迹全部消失，江南这才缓缓停了下来，教室里剩余的人除了江南外，只有两个做值日扫地的同学，江南与他们关系一般，但此刻却也莫名的有些舍不得他们。 “喂。” 两个扫着地的同学抬起头，疑惑的看向江南的位置。 江南放下板擦，笑着说，“先走了啊。” 先走了。 “嗯，拜拜。” “好嘞，回见。” 他俩也笑着回应。 江南离开教室，回头看向教室里一排排的座位和书，呢喃道，“先走了。” —— 这夜的月亮很皎洁，月华洒在操场，连私会的情侣都多了不少。 检查完校纪，与别人分离后，江南又跟齐英岚一起走到楼下，本以为自己会趁着夜色做出些什么的江南，本以为齐英岚是自己心中所喜欢的人的江南，没能做出想象中的事情，比如突然吻齐英岚。 他没有。 他如平常一样，对齐英岚笑道，“明天见。” —— 所有的一切，起码江南所认为该告别的绝大多数事物和人，都已经做了心中的了结，等这次回家，就可以跟爸妈说退学的事情了。 十一点。 江南和韩旭等人，翻出学校，决定了退学后，再走在这条路上，心里居然有说不出的快感，今朝有酒今朝醉？应该是了，都已经决定了不上，翻墙包宿带来的罪恶感也应当随之消除。 欣欣网吧的招牌近在咫尺，望着那霓虹，江南心中的快意完全压倒了白天的郁结，他眼神锃亮，脚步轻快，体内的血液都开始悦动。 在学校， 自己是成绩倒数看不到未来的失败者。 可在这里， 我， 就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