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姓甚名谁 第六十一章 谁人能质吾主
黑色的鹏鸟逐渐不可见,在地上仰望着他的人们放平了视角,看着仍然立在废墟上的几人。 “那么各位。”金红将的主人说,“我拿走拘魂决,没有问题吧。” 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我知道他至少还有一名状态良好的神将。他左右分列着的四人看到金红将的本事后,已经不敢再同他叫板。他将金红将收回将军府后,嘴唇的酱紫色立刻淡红如常人,脸色也红润起来。原来他是阴气过剩才导致形貌邪性,此时因为金红将的恢复需要大量阴气,他体内的阴阳才平衡了下来。 “那边的,郭将夜的儿子,我能拿走吗?” 他望向我,眼睛里似笑非笑。 “不。”我低吼一声,握紧双拳就要冲出去。老郭李浩等人比我反应的还快,提前卡好位置抱住我,不让我出去。 “不!”我愤怒地回应着他。 “哈哈哈哈,别紧张,我只要一样东西。孩子你别误会,我不打扰你父亲的长眠。”男人邪笑着走向那个狭小但平坦的坑洞。 我挣开老郭他们的束缚,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与那男人同时来到了父亲沉睡的所在。他微微抬头看了看我的眼睛,摇了摇头,颇有些失望地说,这孩子一点儿也比不上他父亲。 “你给我让开。”我说,“你在这儿家属不同意,这理由可以吗。”我更进一步,横在了他和父亲之间。 滚。 他只是一吼,就令我的骨头从上到下的打颤,我的皮肤不争气地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不管我的表情如何的狰狞,他也能知道我从本质上显露出害怕。 林天偷偷地偏头瞟我,似乎挺关心。 “我说啊兄弟。”终于,宗师气派的人近前二三步,“我们要的只是拘魂诀。不如我们当众展演一下这咒术,都明白了,不就好了。我和郭将夜无仇,本来也不打算做到这个地步。而且我这人有些怪,遇见不平之事也爱插手管两管——随孩子的意吧。” 宗师气派的人,摆明了说可怜我。 “你们懂个屁,拘魂诀就是个幌子。”金红将的主人不耐烦地说道,“郭将夜用的是一样魂器。全凭这魂器他才能化为武魂。都说你李林虎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我原来听了不信。现在来看还真是如此。李傻子别碍事儿!” “得了我也明说了吧,我就是不想让你独占,我也要插一手来!”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你们这几个人,来多少我杀多少。” 金红将的主人虽然比我矮些,却十分随意地拎起我,大臂一挥将我扔到了十米开外。他站稳了身子,运转阴气汇聚府中,乃自背后投出一座黄金的门户。雕梁画栋,黄金洒洒的巨柱与门板上都刻着神话幻想中的景色,看上去有点儿像金红将画出的神宫仙府。这道大门中央盘踞着一条黄龙,顺着阴气的流动在门上盘旋飞舞,蠢蠢欲动,随时都可冲到门外,上高天云深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那黄龙预先避让开门缝,盘踞到门的顶部,吐出一个拳头大的珍珠含在口里,发出皎白的光照耀着大门前的路。先是一点枪尖探出,随后身披金甲的神将徐徐踏出,仍是一顶赤红的战袍,翎羽高而翘。 他连战出同将! 金红将的铠甲完整如初,精神也异常饱满,丝毫看不出他刚刚还被父亲的阴气大鹏撕开了腰背,竟给人以涅槃重生之感,傲气自不必说。金红将踏实了地面,昂首便长啸 谁人能质吾主—— 这一语霸气,吼完了,便从远处传来惊讶赞叹之声。那些毫不相干的看客们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好像在期待他能幻化出什么别样的神奇来。金红将想要的并不是他们的一点可怜的崇拜,他想要的,只是他主公的绝对强大,绝对权威,以及这样为他和他的主公带来的无上荣光。 “好家伙,你还让伤者再度出战,看来关于你的传闻也不是毫无依据的——童丰,你看看我李林虎的大将!” 李林虎金鸡独立,另一只脚举过头顶正对天空,还真有些武林高手一代宗师的感觉。他的背后升腾起一个幽蓝的带着水纹波动的大门,上头游弋着一条阴龙,晶莹碧透,似水如晶。大门开得也很快,一名手持长柄刀的武将大步流星,抚须而出。这老将须发皆白,面容红润精神矍铄,有仙家天将的意思。 看着幽兰的符文,童丰十分疑惑地摩了摩下巴,问道“你这将军有点像传说中的一个大将啊。不会吧,我没听说过有人有他。” 独立的金鸡将另一只脚爪放了下来,笑道“你说的可是武圣关羽?哈哈哈,当然不可能有关老爷的武魂出世······就是有,我们之中也没人能驾驭的了他。你以为千古第一忠义是白说的?” “那你的武魂是?” “我这位,是宋时候的徐卿,也是史上没有过记载的普通校尉人物。不过他已是神级,不逊色你们这些名将的武魂。” 架势已经摆开,两位将军不多说话,单注意到主公的一个眼神变换,立如利箭脱弓弦,流星幻影一般斗到了一处。金红将气势如虹,枪起枪落,都是万马千军随,间夹金锣鼙鼓。被称作徐卿的老将经验丰富,舞刀回旋新月,竟能与金红将打得有来回,甚至在速度上更胜他一筹。二将都还未出全力,金红将单手持枪,从容拨退徐卿,说“老将军,还挺有余力的。” “阁下是说自己,还是指徐卿。”老将也换作单手,接连落斩,阴气洋洋洒洒破碎飘落,也能比作满月的新潮。 且看新潮能否拍碎这一块金石。 如不然,便是水流粉身碎骨,裂成雨花无数。 “嗬——” 金红将没有五位王级人物的阴气加持,兼之才受过伤,根本发挥不出上一战的力量。所有人都看出,他已经不能再跃百尺之高,在空中幻化出神宫仙府,更不必说虎鼓鸾回,兵车无穷数。他只能像现在这样轻跃,好像蜻蜓点水,寻找着击倒老将的机会。 老将当然明白金红将的路数,丝毫不懈怠,你跃我也跃。徐卿双手执刀,阴气符文炸裂,当空起了无数的硕大的水珠。每一颗水珠团子都有男人拳头大小,不坠不落,被徐卿踩过才碎开。正巧的是这些水团将金红将铠甲的金色光河折射开去,二人颤抖之处,乃如金菊起。 我站在长眠的父亲身边,脚死死地楔进了土里,一动也动不得。我想回头看看他,却也扭不得脖子。眼前绚丽的战斗在我这儿模糊起来,我的感情再也压抑不住,何必想起从前的种种,仅为了父亲一世的豪情,方才一刻的豪情,我泪不住流!可是这些无能的眼泪颗颗地滴下来,滴到沙尘之上,却根本无法渗入下面的水泥钢筋。那父亲呢,父亲不也正躺在一片水泥钢筋之中,试问这样的地方,能供谁睡啊! 我扑到在地,爬进了父亲所在的狭小但平坦的空洞,抱住他的身体,隔着冰冷的铠甲。父亲的眼睛闭上了,是那么的安详,此刻美丽,不输他睁着眼时,里头的星光万丈燧宇玄芒。我的泪滴到他的脸上,顺着他的颊边无声地滑过。我想起以前我哭了,寻到他后,便会有一双粗粝的但温柔的手帮我拭去那些滚烫的细小的珠子。 “爸。” 我伏在他的胸口。 “我也去南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