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那布衣剑修说话间伸手就要拔剑，叶小孤这边却放下酒杯，追问道。 “受了道兄三剑实属应该，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家妻被你们万道盟的术法封印所伤，虽未伤及根本，但是现在的状况也不太好。不知道能不能帮忙看看。” 这话说起来其实还挺过分的，毕竟宝儿引着万千妖族杀了万道盟不少人，这会儿他还过来求万道盟的人帮忙查看伤势。 只不过在叶小孤而言，这念头也算不上突然而起，而是陈瑶前几天就早已支会过他。 宝儿如今的状况不像是触动了天葬冰噬法门，可是她的确是失去了记忆，甚至连人形都难以维持，直接化作了狐妖本相。 虽是还有一个小狐狸的样子，但是不通人言，隐隐连心智都淡去了不少。 他在虚间之中获得了提升，不过对于道法通解还是很陌生，一时半刻之间没法说是查清个由头，只能请教万道盟的人。 诸般心绪之间，他本来还有些迟疑，不过那布衣剑修却是一挽长剑，说道。 “无妨，你带她来，我们就会尽心调理。” “多谢。” 他抱拳拱手，这一句答谢刚说完，一旁的不净却摆手道。 “你说得太痛快了，叶兄只怕还心中生疑，这事儿我万道盟愿意帮却也应该算作一份人情。” “人情？” “不错，一个人情，日后若有所求，还请叶兄也这般爽快的答应才是。” 不净这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还忍不住笑了笑。 叶小孤暗自皱了皱眉头，一时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有多问。 反倒是那个布衣剑修暗自鄙夷的瞥了一眼不净，张了张嘴也想讨个人情，这会儿却又拉不下脸面。 他本就不如不净那么市侩，这会儿左右没话聊，索性扬剑一指，正色道。 “叶兄，三剑之约，我可开始了。” 叶小孤点了点头，低下头看了看桌案上的一应菜肴，卖相倒是颇为精美，说不定那只小狐狸会喜欢。 这么一念闪过，他径直起身，指了指楼台之外，说道。 “佳肴美酒，毁了怪可惜的，还是出去找个宽敞的地方吧。” “好！” 布衣剑修一声应允，话语之间已经是战意难掩。 经过了末法浩劫，当今之势早已算是定下了万道盟天下最强宗门的名声，再加上正邪归一，平日里几乎都没什么出手的机会。 要不然万道盟也不会闲着到处猎杀大妖，甚至昔日时不时的就去宝儿的不痛快。 这难得的活动筋骨的机会，布衣剑修这会儿也是战意澎湃，激动不已。 反倒是叶小孤悠悠然然的走到了楼台边上，看了看辽远的夜空。 这楼台很高，约摸得有十数丈高，四周也没有栏杆，不见什么上来的楼梯，单就样式而言倒类似于烽火台的样式。 只不过这里看不见辽远的边塞烽火，只能饮酒观星，少了几分豪情在怀。 他这边还在自顾自的环顾夜空，那布衣剑修纵身一跃直接虚立半空，持剑以待。 他这会儿也不好继续大摇大摆的看风景，只是简单的迈出一步，明明脚下空无一物却好像是如履平地一般。 一步一行，身形如一。 楼台之上，不净举杯浅饮了一口美酒，淡淡的看了一眼叶小孤的动作，暗暗却免不了点了点头。 “这样真元控制的水平即便是再名扬的天才人物，只怕也得熬个十年八年，果然不愧是……” “好！叶兄，我出手了！” 不净这一念未尽，那布衣剑修很是激动的高喝一声，握着那长剑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这一番动静，真是惹得不净直挑眉。 相较于布衣剑修的狂躁不定，叶小孤凭空虚踏，好似脚下如无形天梯一般，信步走到了布衣剑修面前数十步开外，伸手相请道。 “请。” 话音刚落，只听着“铮”的一声剑吟声响！ 寒光如电，瞬息闪动！ 一时之间只见着这夜空之中好似无声雷雨连绵不尽，明明只是响彻了一声剑吟，但是这连天的剑意却实实在在的瞬息袭向了叶小孤！ “剑雨！连天！” 万千寒光之中，叶小孤面沉似水，身前无声凝出一面如墨黑盾！ 寒光飘忽闪动，那面黑盾却好像是深沼泥潭一般照单全收！ 一时之间，只见这无数的寒光打在那黑盾之上，光影连天却毫无动静！ 一招不成，夜空之中突然又响彻一声剑吟！ “剑雨！星月！” 夜空之中原本飘忽不定的寒光骤显锋芒，瞬息之间整个夜空为之一亮！ 微毫之光，可比星月，刹那之间只听着连声破空锐响！ “咻咻咻”不绝于耳之间，原本只是袭向叶小孤身前的剑气突然四方齐聚！ 原本牢不可破的黑盾在这一刻到底还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叶小孤面色微沉，剑气袭来之际，到底还是忍不住伸手隐聚起雷光，瞬息挥动之间以招破招！ “砰砰砰！！！” 连声爆响之间，万千闪动的寒光，或是被他的雷光直击散，或是被气浪震开，勉强算是再接下一招。 还没等他踹口气，只听着布衣剑修低喝一声。 “剑雨！启明！” 原本四面八方的寒光剑气应声齐聚，刹那之间好比朝阳东升，光耀天地！ 这磅礴的气势之下，叶小孤也不敢托大，双手隐聚真元，往身前一引，低喝一声道。 “御！！！” 真元引动虽是丝丝缕缕如同袅袅青烟，但是凝聚在身前的黑盾之中却好像是不断浓。稠的墨汁一般被黑盾一口一口的吸了进去。 这黑盾一如活物，显得万分诡异，只不过在这暗淡的夜空之中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布衣剑修齐聚的寒光剑气随着一声低喝转瞬聚集，好似一柄十余丈长的寒光巨剑直直的捅了过来！ 迎面就打在了叶小孤双手虚举起的诡异黑盾之上！ 明明是声势惊天的一击，那寒光巨剑袭来却没有惊起丝毫异响！ 一切就好像是一出无声的默剧一般，寒光巨剑打在那黑盾之上就好像是被吸入了无尽泥沼之中，一点儿声息都没见着。 布衣剑修见状，把手中的长剑一挽，称赞一句道。 “好本事！” “……” 百步之外，叶小孤却远不如看起来那么轻松写意。 额前的冷汗直冒，双手也在不自觉的颤抖着，只不过在这夜空之中暂时没被发现而已。 这黑盾并非是真元聚集而起，而是他身体之中篆刻梵文的无名丹液。 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在虚间之中，他依稀记起了当初被人在身上篆刻这些梵文的画面，可惜记忆残破也没有什么头尾。 这些无名丹液虽是不知道是什么用途，却可以容纳万法，平息气劲，所以他这才用来挡了布衣剑修三剑。 其实他心中暗暗也有想要试试能不能靠外力除去身体之中的黑色梵文的意思，只不过这结果看起来倒是不太尽如人意。 索性他也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暗自压下心中的起伏不定的气劲，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径直跟着布衣剑修回到了楼台之中。 连出三剑，这布衣剑修其实暗自也有留手，所以这一场打起来并不算痛快。 落座之后，他径直满饮了一口酒，又称赞了一句道。 “叶兄好身手。” 此时叶小孤才慢慢悠悠的回到楼台之中，脸上的冷汗暗自擦去，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碍。 万道盟的事，如果当初能办，或者现在能办，他也不至于坐下来和这二人和和气气的喝酒。 当初宝儿受困，他从虚间赶出来，只想着大杀四方，要不是冥冥之中感觉到实力不济，只怕他早就和万道盟闹翻了。 如今说是过来道歉的，他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但是这架势自然是不能虚了，至少不能让人看出自己虚了。 “哪里的话，道兄剑未出鞘，出招之间皆有提醒，对叶某已经是极其照顾了。” 那布衣剑修闻言，嘴角微微一扬，暗自得意的瞥了一眼不净，这会儿还挺得意讨了个人情。 “我叫轩辕昊，叶兄不必这么见外。” 叶小孤这边刚点了点头，不净却是忍不住把酒杯一放，回头还对轩辕昊轻呸了一口。 刚才他装得这么大义凛然的样子，说什么为了同门弟子，没想到这会儿真打起来又是放水又是拍马屁，搞得还挺得劲儿。 眼见着两人这互相不太服气的样子，叶小孤也挺识趣，拱手道。 “二位，突然想起路上还有一个朋友，我这去去就来。” “好。” 不净这会儿抢先答应了一句，回头还瞥了轩辕昊一眼。 等到叶小孤真走了，那边的轩辕号直接拿起酒杯照着不净就是一杯子砸了过来。 不净如何能忍？讥讽道。 “好一个琴剑山庄首席，你们这琴剑山庄的名头都给你这大弟子败光了。你说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轩辕昊。” “你不抢那人情，我至于这么丢脸？” “丢份儿~” 不净这鄙夷之间，还打算再调侃轩辕昊几句，却见着他盯着叶小孤离去的方向，面色有些沉重，一时也收敛了几分，正色道。 “怎么？现在想追上去捅那小子两刀？” 轩辕昊没有接这话茬儿，只是皱了皱眉头，说了一句。 “和尚，你觉不觉得他刚才引动的那道法有点儿奇怪？” “奇怪？” “我的剑招虽然留了七分力，但是怎么也得有个响吧？但是打在他身前护体真元之上，好像什么动静都没有。” “笑话~他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你轩辕昊算是个人物，还不是天榜无名，他昔日的名头可比天榜第一来得响亮太多了。” “……” 轩辕昊听到这儿，一时也没有应声，只是径直拿起酒壶就对嘴灌了一口，随即却是满是遗憾的摇头轻叹道。 “可惜了~这样的机会，如果能真的过上两招，说不定对我剑道也能有所提升。” “剑道提升？你怎么知道他到底有多大本事，弄不好你把他杀了，或者他直接弄死你，那不是白瞎了？” 不净说着说着，拿起酒杯对着夜空遥举一饮，随即满意的叹了一口气，感慨道。 “果真是好酒！” 而在这楼台百余里开外，山道崎岖，远远的依稀还能见到群山之中的各色灵光闪动的殿宇楼阁。 夜空之中无星无月，明明不远处尽显繁华，这山道上却是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 一只绣花小鞋试探的踩了踩山道上的一块青石，随即一个不大的姑娘怀抱着一只白狐走了出来。 她远远的看了一眼远处的楼阁殿宇，眼里没有半分期许，反倒是还有些紧张和畏惧。 独自一个人来这万道盟，以她的实力，只怕随便一个巡山弟子顺手就能把她革杀当场。 事已至此，她也没心思骂那个人，犹犹豫豫之间明明害怕得要命，却还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万道盟的宗门附近。 她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不过就是想要过来看看。 心念之间，她真是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四下无人，她也只能抱着那白狐小声的啜泣了两声。 “你倒好，什么事想做就做了。死了这么多妖，害了这么多人，还有他护着你。” 那白狐一双圆溜溜的眸子看着陈瑶还挺机灵的模样，惹得她心里的火也没处发，只能抱着这小狐狸又小声的哭了两声。 这哭声还没停，她突然感觉怀里的小狐狸往外直窜，她低着头也没注意，只是含糊的念了一句。 “别跑，一会儿那狗东西还得怪我怠慢了你。我现在都恨不得现在变成狐狸的人是我……” “省省吧~你没那个福分，区区一个小丫鬟就是要变也是变成田地里的小幽魂，哪能有这福分变成狐狸？松手，别压着她了。” “我就要压！我还想捏死她！狗东西！” 陈瑶心惊胆战了大半夜，如今听着叶小孤这优哉游哉的声音，恨不得一下子跳起来踹他一脚。 叶小孤嘴角微微一扬，笑着接过小狐狸也没有和她斗嘴。 离开不过几个时辰，再见着宝儿化作的小白狐，他心中莫名的踏实了不少。 陈瑶见着他出现，本来还惊喜交加，没想到他抱着那小狐狸比对她还亲。 左右气不过，这姑娘起身照着他腰上就踹了一脚。 这一脚也没留力，一下子就把他给踹倒在地，一时半会儿竟然还没爬起来。 “狗东西！你良心都让狗吃了？你知不知道我冒了多大的风险才走到这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 “说话啊！” 她骂骂咧咧的本来还想照着叶小孤身上再踹一脚，没想到小狐狸突然从他怀里跑了出来。 陈瑶心中一慌，即便是没见着他的正脸，这会儿也暗自感觉有些不妙。 按理说他这么在乎这小狐狸，没有理由会突然松开手。 果不其然，陈瑶一绕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他双眼紧闭，气息都涣散了些。 “狗东西？” 她一急正要伸手去探探叶小孤的鼻息，脚边的那小狐狸突然照着她小腿上撞了一下。 她分心看着小狐狸的功夫，叶小孤那张青木面具之后竟然蔓延出一大片漆黑如墨的汁水。 细看之下那些汁水不断分化成细细密密的细小文字，逐渐布满了他的全身上下。 这些黑色文字就好像是游走在他的皮肤之下一般，竟然还不能不时移动。 黑暗之中，这些文字本来不算特别起眼，也亏得陈瑶本就是言灵还能见着这点儿动静。 “……” 那小狐狸见着陈瑶不声不响的站在叶小孤身边，这会儿竟然还有些不安的咬着她的裤脚拽着她往外走。 陈瑶看着那黑色的文字一时无言，不过低下头见着躁动不安的小狐狸却还是挤出了一个笑脸道。 “昔日我倒是怕你得很，没想到你倒是比这狗东西疼人。放心吧，我不会打扰他的。” 说话间，陈瑶弯腰将小狐狸抱了起来，转身退开了几步，只不过回头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叶小孤之时脸上还是难免闪过一丝阴郁。 黑色的文字不断的移动，不知不觉之间布满了叶小孤的周身。 这些文字似乎还不满足于此，伴随着一阵阵无名威压的鼓动，这些黑色的文字也好像是蝴蝶一般开始从他身上剥离开来。 伴随着一道道深邃的灵光，这些文字在光影之间显出了原本的字句。 陈瑶在远处看得分明，那些文字不像是寻常周正的文字，而是玄奥难解的梵文。 黑色梵文萦绕着叶小孤的左右，不知不觉之间形成了一个不算大的黑色光柱。 光柱隐约之间，他昏昏沉沉之间就被托举起来，伴随着梵文重新撰写在他周身，他身上的真元也随之不断引动。 真元引动余势之下，银发微扬，衬着那青木面具显得诡异非常。 不过这景象并没有持续多久，也没有变化出更多的动静。 那些黑色梵文突然引动，绕着他身边转了几圈，随即又无声无息的缩成一股墨汁似的黑水流回了那青木面具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