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百兽下山
金纹面具男人一退走。 战场上的局势便已然注定。 绿衫少女双匕合创,虽刚入修行者的第一层境界“凝气境”,但却是一种层次的升华,和凡人不是同一等级,匕首晃如雷电,电光火石间取人性命。 酒鬼、刀疤二人在先天境中武力难逢对手,将战意全无只想撤退的黑衣人杀穿。 先天境、后天境黑衣人横尸遍地,血色漫天,扑洒在草叶上,草叶骤颤,摇曳着血色的妖娆。 岩石之角,身躯屹立,白衫飘飘若仙的古道子望着于远方消逝而尽的黑点,无声之间,眼中的黑芒暗淡,光彩混浊,似乎一瞬间他苍老了数岁。 一口血雾喷出,将视线染红,古道子身躯摇晃的坠落于大地上,压在碎石杂草之中,虚弱无力,险些昏迷。 强行以先天境之力书写灵境符术,古道子尚未身死,只是侥幸倚仗修为未曾消失前受灵气滋养的身体和魔尊所遗留的礼物魔心之力。 若不然,灵境符术尚未写完,古道子的身体便会承受不住自行崩溃。 灵境和凡境的符师隔同仙与凡,一如修行境界中的修士和凡人。 “书生。” 刀锋峡谷的峭壁上,墨主管脚踩黑石,倚剑而立,清冷的脸上苍白毫无血色,望下方坠倒在地的古道子时,抽剑翩翩而落,仗剑踏步行至古道子身边,从胸襟中掏出一个带着一丝淡香的白色花纹瓷瓶,从中倒出一枚宝珠大小的丹药,按着古道子的嘴唇放了进去,说道:“疗伤恢复灵气的丹药,吞下去。” 古道子此刻无力多说,挣扎着起身盘膝而坐,含住丹药吞入腹中,《神符术》功法于体内受损萎靡的经脉运行,炼化药性,修养伤势。 墨主管白袍染血而落,露出边缘破损变形的银色战甲,丝丝殷红的血线从缝隙中流出,脸色苍白的在古道子身边盘膝而坐,吞下一枚丹药后,全力修复伤势。 凝元境的修士并非是那么好阻拦的,能坚持过百招不死,墨主管此刻身上的伤势重的放在凡人身上将是瞬时死亡。 短暂的时间匆促流逝而过。 绿衫少女绿衫飘然,锦鞋渗血,一步留下一个血脚印的走向墨主管,在她身后跟着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酒鬼、刀疤和幸存下来的五名后天境车夫。 在他们背后,黑衣人尸身遍地,残躯抛野,殷殷血液流淌,血腥味弥漫。 刀锋峡谷山脉的树林、坡地上,一个个体型巨大的猛兽身形穿梭,狰狞可怖的獠牙在阳光下吐着寒芒,凶狠残忍的兽目中蠢蠢欲动。 “小姐,你怎么样?” 绿衫少女双匕敛起,纤细的手指沾染上斑斑血痕,担忧的望向墨主管。 “伤势无大碍,只是灵气消耗太大。” 墨主管遽然睁开眸子,两道精芒于眼前乍开,泣血白袍无风自动,强悍的灵气于体内汹涌,宛如长江之水叠浪而起。 “此地不可久留。” 墨主管身侧,脸色苍白如纸的古道子眼皮微颤,睁开黯淡无光的眼睛,嘴角一丝暗红色的血液淌下,虚弱的说道:“我未入灵境,即使釜底抽薪释放出蕴有灵意的符术,对凝元境修士的伤害也效果甚微。” “等对方反应过来我只不过是强弩之末,必然折返而归。” 闻言,墨主管、绿衫少女、酒鬼等人大惊,气血不定,面面相窥。 “走!” 墨主管一声轻喝,长剑划过残影,斩断马车的缰绳,说道:“弃马,入弥妖山脉。” 酒鬼、刀疤和侥幸活下来的五名车夫脸色难看,目光冰冷而决绝。 事已至此,唯有这一条出路冒险一试了。 “我背着书生。” 刀疤脸的头套早已在战斗中被割破,满头沾着沙尘的短发下,伤痕累累的灰脸望向古道子,干裂的唇皮下,渗出猩甜的血丝。 “等等。” 古道子挣扎起身,于身下的沙石上留下一摊红色的血迹,脚步摇晃的踩在血泊中,古道子目光仍旧平静,认真的说道:“凝元境可御空而行,以我们受伤的速度,他很快就可以追上。咳咳...” 古道子枯白的手掌掩住嘴,滴滴血液从手指的缝隙中流出,滴在干枯的草叶上。 “书生。”绿衫少女、刀疤等人脸色微变,皆是惊叫出声。 “无碍。” 古道子咳出一摊赤红色血水,隐约间,可看见黑色的火焰于血丝中燃烧。 灵气、精神力量匮乏下,古道子无力压制暗鸦宫黑发男人的秘法残留下来的暗伤。 “你们将染血的外衣交给我。” 古道子伸出手掌,虚弱的说道:“我布置一个阵法,隐逸踪迹,拖延时间。” “给他。” 墨主管动作果决,染血白袍被纤手解下,飘空落于古道子手中。 绿衫少女、酒鬼、刀疤等人见状,也没多言,破损的外衣层层叠于古道子手中。 “多谢。” 古道子微微一笑,苍白的脸颊上升起一丝红润,双目中精芒浮动,双手结印,口中默念:“行隐于默,道潜于灵,行道九解,分阵。” 白衣粗袍无风惊起,漂浮于半空中,与墨主管等人的外衣交融在一起,凝聚在半空中,遽然粉碎成末,缓缓飘向五个似明非明的方向。 墨主管神色微凛,转而目露惊色。 天地五方,和她同根生源的气息起伏,渐行渐远。 在她的气息之下,古道子、绿衫少女、酒鬼等人的气息也如秋水河面上的波浪般荡漾不平。 墨主管深深地看了古道子一眼,这等无基阵法居然能够干扰她这等凝气境巅峰的精神力量,属实不简单。 阵法布置而出的刹那,古道子身形再度摇摇欲坠,刚刚恢复少许的灵气再度枯竭。 “走!” 墨主管长剑落于手中布鞘,剑身利刃被遮掩住了锋芒,身形腾起,退于刀锋峡谷之中,沿着悬崖峭壁的山壁峻石延延而上。 刀疤脸将黑布腰带解下,紧紧束在自己和古道子的腰腹处,跟随着墨主管的方向,和绿衫少女、酒鬼等人徒手登壁爬行,脚下碎石滚落,狠狠地落在山路上,碎石堆积。 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 蔓延不知多少公里的两岸峭壁,云雾化丝缭绕盘旋,九道晃如黑点般的黑影于陡峭的山壁上攀升,直往峰顶。 ...... 半柱香之后,刀锋峡谷山路出口。 生长于沙石上的枯草荒树涎滴下血水,草木树叶的根茎枝叶纹路上化着血色,微风徐徐而动,刺鼻的血腥味弥漫。 残尸血手散落的抛于沙石草地之上,没有了生机的皮肤苍白枯皱,血液早已流干,于残尸血手之下化作黑红色的血块。 被抛弃于山口前的商队马车、物资被风尘附上一层沙尘,彷如融入此景当中,毫不起眼。 至于商队的骏马,因见血而产生惊乱,在马群王者白马的带领下,早已经桃之夭夭,再无一丝它们的痕迹。 刀锋峡谷山路两岸的高峰林坡,狼嚎虎啸声跌宕起伏,不知名的野兽吼叫声也随之而起,在这无人的荒郊野外激起瘆人的恐惧。 震耳欲聋的脚步声阵阵传来,一颗枝叶茂盛的桑树猛然摇晃,遽然间拔地而起,根须丝断,尘土飞扬。 漫天弥漫的尘土中,一个身高三丈与幼树同齐的古猿迈步缓缓走了出来。 “吼。” 古猿仰天长啸,圆目漆黑,血丝狰狞,沾着尘土的灰色长毛随风飞扬,巨臂垂于膝,尖锐的灰色尖爪锋利泛光,一握之下,巨石捏成碎末石粉,力量恐怖绝伦,凶悍的气势透体而出,仿佛万兽之王。 古猿凶目转动,塌陷下去的漆黑鼻孔轻嗅,最终走向之前的血腥战场。 被利刃切开的残尸被巨爪抓起,塞入腥臭漆黑的口中。 “嘎吱,嘎吱.....” 骨头被嚼碎的狰狞之声于猿口中密集作响,血丝碎肉在唇口翻涌间渗出垂落地面,隐隐间还可看出黑色的微末衣料。 古猿长毛抖擞,血丝圆目于沙石枯绿中,眺望向跃出地面的一轮红日。 紫气升腾,再临尘寰。 “吼。” 晨风作响,树叶迁乱。 南向苍宇荒树余荫之下,绽放着银色光泽的一团影子静置阴处, 近看,是一头雄壮的银狼王半眯着墨绿色的兽眸,懒散的趴在树荫草地上,额上的一抹狼王象征的白毛随风轻扬。 北向岩壁花树枝巅,六尺之长的花斑细蛇环绕着花枝,狭长的眼睛宛若琉璃般角质分明。 花树青青,树影婆娑,蛇隐归彩。 山坡砂石滚落,稀释荒树生长于上,枝叶枯黄,落叶飘絮。 落叶分散,至高而低。 一道长长的细辄于山上沿途而下,伴之于细辄旁,仿佛被巨兽碾碎的落叶掌印凹陷,追逐始源,通体沙黄,漆黑色花纹宛若修饰的岩虎,踏着巨大的爪子优雅前行,虎躯线条优美,缓缓而动间,又内敛着王者的威严。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林间岩上,血地中心区域,古猿巨爪举残尸进食。 银狼王、花斑蛇、岩虎分于被血腥掩盖的峡谷出口三角,互相相隔定制般的距离,又相隔古猿所处的中心区域十丈以上距离,舔着猩红的舌头卷于兽腹中进食。 近于古猿二丈的荒草沙地处,背部血肉模糊,血液流逝过多而导致泛白的黑发尸体趴在血色的枯草上,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即使灰白,也透露着浓烈的不甘。 古猿宽阔的脚掌落地而颤,凶残狰狞的漆黑猿目泛着一丝看到美食的渴望和贪婪,晶莹的涎水垂落,牵成白线。 修行者于天地灵气贯彻全身,游于经脉,滋养肉身,其血肉对兽族来说,益处良多,乃是美食佳品。 正于古猿将要吞噬黑发男人的尸体时,猿目遽然圆睁,龇牙欲裂的眺望天空,荡起周围百丈猛兽剧烈动荡的吼声。 “孽畜。” 盛怒至极的冷喝声带着滔天的杀意于天际飘散传来。 随声而至,远处视不可察的黑点轮廓逐渐放大,一个鬓角雪白,长发披银,身着银线黑袍,脸色苍白带有血痕的老者浮空飘然而来。 “找死。” 老者于高处俯瞰着下方爪握黑发男人尸体的古猿,老眼骤冷,微驹的身躯飘落,泛着银光的铁环挥袖而出,恍如闪电从天而至,化作丈宽的金刚琢直直坠于古猿头上。 “吼!” 古猿猿目中透着人性化的凝重和疯狂,猿臂一展,黑发男人的尸体横飞荒林,还带着血丝碎肉的巨爪锋利泛着黑光遽然而起,硬撼金刚琢。 “嘭!” 一声巨响,长臂扭曲染血的古猿被横扫而飞,压塌数枝荒树,掀起尘石飞扬,掩盖住一方林景。 “吼!” 古猿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托着骨折的猿臂转身而逃,一路沙石震荡,枝木折飞。 岩虎、银狼王、花斑蛇兽目瞳孔紧缩,认出这是在不久之前让他们忌惮恐惧的人,顿时狼狈而退,不复优雅懒散。 老者冷冷一哼,身躯飘落,脚尖轻触沙石,黑袍荡起,银发飘动。 老者没有看向沙地上的黑衣人死尸,即使是黑发男人的尸体也并未追寻。 迈步停至仿佛被巨大力量轰击的微洼石地,老者弯身拾取一块金色的颗粒,触感清凉。 老者目中浮现冰冷的杀意和恼怒,手指抚在脸上,犹上心头的痛楚和侮辱让他更加暴怒。 “被骗了。” 平淡中蕴涵着滔天杀意的声音从老者口中流出,金色颗粒于指尖坠落,被沙石掩盖。 老者闭上双目,雄厚的精神力量透体而出,黑袍无风而动。 蓦然间,老者猛地睁开眼睛,难掩惊色的看向五个完全不同的方向,脸色难看的自语道:“麻烦了。” 沉寂片刻,老者手掌一翻,精湛的灵气透体而出,倾覆而下。 沙石滚滚而动,尘土掀起丈高。 风声浩荡,白日倾斜。 尘土归墟,尘归尘,土归土。 峡谷出口前,荒树倾斜断枝、废弃商车、血水、残尸、枯草全失,渺无人烟,了无尘迹。 尘土掩盖着沙石,随风轻扬。 远方,风吹着尘土飞向未知的方向,掩盖住一条逐渐回归自然的脚印。 在脚印的沿途而终,银线黑袍老者微佝着身躯踩着新的脚印走向一个在他看来也是未知的方向。 身后,浅显的脚印被风尘所掩盖,宛如没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