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原来如此
挂掉了电话以后，夏知陷入了沉思。 刚刚被山本凉子蛊惑了以后脑子一抽就把事情答应下来了，但是冷静下来以后仔细想想，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山本凉子的说法充斥着太多的漏洞，光是她自己因为一句“无论怎么样都会支持你”这样的话而不去劝阻白石莉花就已经够可疑了。 如果是一般的朋友，说不定夏知还真就信了，但是关系好到像山本凉子和白石莉花这样的程度，这句话的可信程度却会直线下降。大概对于她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对方自身更值得自己在意的东西了。因此，山本凉子的话并不是很可信。 但是对两人关系的认知只停留在关系特别好这一层面上的夏知也无法确定，或许这里面还有一些别的自己没有了解到的东西。 山本凉子是否在这件事情里动了手脚并不是最主要的问题，问题是自己需要面对的人。白石集团，日本首屈一指的超大型集团，涉及范围广泛，员工几乎遍布日本各大城市，虽然这里面也有白石家来自祖辈的福荫，但凭自己就在白石集团站稳脚跟的中年大资本家，大企业家，这个集团的上升空间即使是尚未踏入社会的夏知都能够感受得到。 它在日本的地位，是否已经近似了二马呢？ 像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去直面那样的大人物，虽然很微妙，但是和走在路上碰到了国家领导人还被亲切地问好怕不是一个级别的惊慌失措。 这个事情答应得太草率了！ 还没开始夏知就已经想要放弃了。 但是，现在已经没办法了，答应的事情，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去不去做是一回事。而且……夏知也觉得自己应该去。 认识的时间，加起来已经有很久了。认识了这么久了，夏知也很珍惜和白石莉花的这段友谊，无论是平时受到的照顾也好，还是从对方那里受到的众多帮助也好，自己并没有过什么像样的回报，虽然对方大概也不太需要，但老实说这其实不是很公平。 如果能够有一个机会回报对方的话，无论如何夏知大概都回去争取一下。 而且，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身份，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所见的并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东西，而是去见一位父亲和一位母亲，见的只是自己同学的父母而已，并不是去做生意谈判什么的深奥的东西，就像是教师去做家访一样，就像是被同学请去做客一样——唯一不同的东西，只有要谈论的本不应该由自己来多嘴的话题罢了。 无论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这都是自己需要去做的事情，夏知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了。既然是需要自己去做的，逃不开的事情，那就只能尽可能地去完成这件事。就算不是为了所追求的结果也好，就算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也好，还是得去做才行。 手机振动了起来，是山本凉子发来的简讯，里面是三个联系方式，白石英雄、白石早苗的手机，以及白石家宅的电话，顺带还有白石家的住址，附带了一句话。 【白石叔叔的号码和公开的不是一个，联系方式不要随便告诉别人哦。】 和公开的不是一个，也就是说……是私人的联系方式吗？虽然也有可能是莉花的父母为了方便留给她的电话号码，但是看起来好像是所托非人了。 现在已经是十点过了，无论如何今天已经是不可能在打电话过去的了。只能等明天了。但是现在姑且不论能不能睡着，光是现在都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因为这件事夏知也没有了什么想要娱乐一下的念头了。 老老实实地呆在床上，夏知无意义地消磨着时间，然后再不知不觉间睡着，又在手机铃声响起来之前从睡梦中醒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依旧是洗漱吃早饭然后上学去，就连到学校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也是经常见面的风纪委员五河缘。这都没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只有一样，那就是……夏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有在正常来学校的这个时间里，在打开教室的门的一瞬间听到一声“早上好”，夏知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幻听了，没想到顺着声音看去，山本凉子正好端端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玩着手机。 夏知的表情，除了“跟见了鬼一样”没什么更好的形容方法了。 “你那跟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能不能收敛一下？看到我就这么奇怪吗？” “不是，这还不够奇怪吗？”夏知反问了一句。 “嘛……我本来也不想起这么早的，但是稍微有些事情要做。没先到你来学校这么晚，再有几分钟莉花就要到了，所以我们抓紧时间吧。” 给人一种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一样的感觉，大概山本凉子确实也觉得这件事不见光比较好，夏知默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山本凉子带着自己的书包走了过来。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你应该有看到我昨天发给你的三个联系方式吧？” “看到了，我倒是不会说出去，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吧？” “老实说你说不说出去其实无所谓。” 无所谓还行，看来真的是所托非人了。 “我能问一下你准备怎么做吗？” “还能怎么做？只能谈谈看啊。这种问题除了谈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解决方法了。” “嘛，跟我想的也差不多。你昨天已经有打电话过了吗？因为白石叔叔工作还是挺忙的，我觉得你可能得提前打个电话过去预约一个时间。” 虽然是私人电话，但是要做的事情可不管你是私人还是公共，毕竟人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一个而已。这点夏知倒是已经有所预料了。 “另外，我觉得你亲自过去谈比较好。” “虽然谈话的话确实是这样比较好……但是你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过我要承受的压力啊。” “和那家人说话的话，如果是与工作无关的事情，你不用那么紧张。顺带一提，莉花的妈妈做的饼干很好吃的，如果有的话顺便给我带一点。” “……真亏你和莉花是这么好的朋友啊。” “这就是所谓人格魅力的东西吧。先不说这个，我这次来这么早主要是想告诉你，可以的话你最好今天中午就打电话问问看到底什么时候有时间，毕竟我也不知道莉花到底什么时候会出国去，所以，能快一点还是快一点比较好。” “这样的话，你干嘛来这么早？直接给我发条消息不就好了。” “有很多事情是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的啦。”山本凉子摆了摆手：“除了这件事，还有就是，我会给你争取时间的。” “争取时间？”夏知疑惑地看着她。 “对。你知道那天可以过去谈话的时候先告诉我一声，我会带着莉花去外面玩一会，晚点再回去的。这样你也就不用尴尬了。” “……你倒是考虑得挺周全的。” “因为我这次没法自己去，总得想办法让事情更容易成功才行啊。” 夏知稍微有点相信她了。 “一定要让莉花留下来啊！那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你的。”山本凉子眨了眨眼睛：“我先出去一会，莉花快要到教室了，我过几分钟再回来。你不要露馅了！不然莉花会杀了我的。” 夏知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知道了。山本凉子带着书包飞快地跑出了教室，顺带把门给关上了。 搞得像是在做什么间谍活动一样，夏知轻笑了两声，收拾起自己的书包来，刚弄了一半，教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早上好，夏知君。” 在教室门口向自己打招呼的，是一直挂着淡淡笑容的白石莉花。 “早……早上好。”感觉额头上似乎冒出来了一点冷汗，但夏知没敢去擦。也得亏山本凉子时间卡得比较好，再晚一点怕不是就要和白石莉花打个照面了。 “还是一如既往来得很早呢。”白石莉花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你不也一样吗？”夏知看着对方。 就是这个长得很漂亮的，脸上似乎永远带有笑容的，温柔的人，已经快要离开日本了吗？到自己来的那个国家去，就像自己到这个国家来一样。 平心而论，白石莉花确实是一个值得思念的朋友，如果就这么分别了的话，大概自己也会忍不住想念她，无关乎其他的什么东西，光是和她在一起的轻松的氛围就已经值得自己怀念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谁都不例外，就像山本凉子想要留下自己最好的朋友一样，夏知也想留下她，哪怕只是为了维持这段宁静温和的时间也好。 而自己所做的事，如果被她知道了的话，大概会被讨厌吧？毕竟没有人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夏知自己也已经做好了自己的觉悟，就算被讨厌也好，想做的事情并不会改变，就算是后悔那也要等到以后再去后悔。 “怎么了吗？看起来好像有点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已这样的人也能够有下定决心想要做什么事的一天，感觉稍微有点奇妙而已。”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再说什么事，但是夏知君的话，明明只要是想做的事情都能够成功的样子。不需要太小看自己哦。” 被人伤害了的话，理所当然地想要报复回去。 那么，被人温柔以待的话，用同样的方式回报过去，也没有问题吧？ “说起来，莉花，你对游乐园感兴趣吗？比如说迪士尼乐园之类的。” “游乐园啊，好像好久没有去过了呢。怎么了，夏知君想去游乐园吗？” “就是觉得，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实在是太可惜了。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比如说游乐园啊什么的。下次一起去吗？” “诶？”白石莉花楞了一下：“这是在邀请我吗？” “是啊，老是让你们邀请我总觉得很不好意思，下次就我来邀请你们一起出去玩吧。” “你们，吗……也是，毕竟夏知君并不是在意这些事情的人。” 夏知疑惑地看了自言自语的白石莉花一眼，对方微笑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啊，既然是夏知君邀请我的话，我一定会去的。” “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老实说，自己一个留学生说什么“一定会让你满意的”之类的话，其实不应该这么有自信的才对，毕竟自己才是留学生，而对方可是货真价实的本地人，或许自己路过的地方比较多，但是论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大概就是好几个，甚至十几个，几十个自己加起来都不一定比得上对方。反过来还差不多。 但是大话已经放出去了，能不能兑现也是以后的事情。自己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只有一样了——确保自己在能够履行这一约定的时候，对方依然待在这里。 无论如何，无论有多么丢人，无论压力有多么大，一定要留下来才行。 不这样的话，约定就完不成了。 “我很期待哦。” 白石莉花依旧笑着。 教室的门被推开了，山本凉子又一次走了进来，就像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早上好！” 很爽快地忽略了夏知，飞快朝白石莉花跑了过去。 “莉花莉花，你知道吗？好像今天老师就要告诉我们学园祭的事情啦！也就是说，学园祭我们班的活动今天就可以决定下来了！期待吗？期待吗？” 山本凉子同平时一样吵闹，而她的吵闹也引来了同平时一样的白石莉花的苦笑。 一边安抚着山本凉子，一边又很有兴趣地和她讨论了起来。 明明自己在背后策划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还能再当事人面前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山本凉子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人。但是有于她的事情现在倒是不必考虑，原本还有很大兴趣的学园祭也可以稍微往后放放。 现在，需要自己考虑的事情已经摆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件事不解决的话，无论什么都无从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