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木偶
古物店在上次的装修中安上了卷帘门和窗口护栏，选择的窗帘也是那种非常厚重的款式。 一旦拉上窗帘，外面便休想看到室内的内景。 同样的，除非拉开窗帘，否则从里面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苏闲走上楼梯之后，没有再动，而是静下心来用耳朵仔细吟听。 之前的异响声是卷帘门被触动时发出的，而现在则基本听不到声音，显然对方也是在弄出声音之后，有了些忌惮。 但等了约莫半分钟后，一些细微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 是脚步声！ 脚步声从正门方向开始往侧窗移动，然后逐渐移动了到了后院。 后院有墙壁、护栏和加装的院门。 但若爬进院内，古物店的后门依然是原来使用的木门。 那里是这栋双层小楼最大的破绽。 擅长开锁的小偷，能在弄出最小动静的情况下，从后门悄无声息地潜入店内。 但实际上，因为这家店很多时候都没人看守的原因，所以只要耐心观察一段时间，专门挑人不在的时候来行窃，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专业的技巧。 …… 苏闲没有弄出声音，而是就站在店中央的楼梯口，面朝后门，静静地等待着。 对方显然是在开锁，但看起来手法并不怎么样，弄出了不少声音。 但正当他在考虑是否出手帮忙时，门内便突然传出“啪”的一声，随即门锁弹开，那门向里面缓缓打了开来，照进了偏紫色的月光。 门口那人的人影，也是随之不断拉长，终于抵达了苏闲的脚下。 他抬起头，看到了那人的脸。 那不是人脸，而是一张面具，一张仿佛木偶“匹诺曹”一般的面具。 而隐藏在面具之下的，是一个身高大约在一米六五左右，身上穿着一身警服的人。 很普通的制式警服，胸前肩上都没有徽章，但看起来不像是廉价货。 与此同时，那人自然也看到了站在那里不动的店主人。 …… 两人对视了数秒，戴着木偶面具的“警官”便突然将手抬到耳朵上，做出敬礼一般的动作，用略显尖锐的腔调说道： “晚上好，先生，查个水表。” 他的木偶鼻子，微不可察的向前长长了一点。 苏闲耸了耸肩：“晚上好，警官，我正在为上个月一直没人来查水表而感到困惑，你终于来了。这样的时间可不多，等查完水表，我们或许还能坐下来喝点红酒，好好聊聊，增进增进警民感情。” “不不不。” 那警官连连摆手，脚步非常自然地往里走来。 “我是在执行公务，怎么能喝酒呢？不过，如果是咖啡的话……” 说着他还将手伸到背后，推了下门。 随着门锁“啪嗒”一声合上，月光被隔断，屋内重新陷入漆黑。 那警官的声音就像是突然飘向了远方，但他的身体却是在黑暗中急速逼近，形成极其突兀的反差。 苏闲没有被这声音的距离感所迷惑，他甚至丝毫没有犹豫地便拔出了刺剑。 高速挥剑激起的电流照亮了一寸之间的光辉，那警官的木偶面具在光亮中一闪而逝，有着木头质感的手指突入剑身范围，从指尖刺出的刀刃映出雪亮的光华。 苏闲的眼神陡然转厉，手腕急速翻转，刺剑回扫，刹那间挥向那五根手指！ 木头被斩断的质感清晰传来，四根指头依次坠地。 苏闲正要继续跟进，脑中突生警兆，几乎是立刻便向后仰倒成铁桥，一丝刀锋几乎是贴面划过，他艰难维持姿态，一脚飞踹上去。 脚尖触及硬物，骤然施力，某个东西被他踹上半空。 “呜！” 空中传来一声闷响。 苏闲立刻挺直身体，朝着声音来源之地逼近过去。 在奔跑中，一丝光亮从他手指上的“劣质的守护戒指”上钻出，那丝光亮迅速拉长成一片光幕，将整个房间照亮。 那警官的身影，刹那间便暴露了出来。 他竟是如蜘蛛一般，四肢扭转成诡异的角度，牢牢地贴在天花板的角落之中！ 苏闲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了他的右手之上，那里有四根手指被削断，但并未露出白骨和皮肉，而只有木头和铁管！ “木偶？” 原以为那张匹诺曹一般的脸是面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脸！ 苏闲心中微惊，只觉与自己预想中的并不相同。 那木偶的鼻子伸得极长，下缘露出了锋利的锯齿，双眼在白光照耀下反射着琉璃色的光辉，竟是两枚玻璃珠！ “找到了!” 突然间，那木偶的嘴巴开合了一下，传出兴奋的声音。 而它的两颗眼珠子，竟是紧紧地盯着苏闲手中的刺剑。 …… “不是化装舞会的人，而是遗物会哥森·布林那边的人？” 转念之间，苏闲便想通了这一环节。 他面色微沉，沉声问道：“你是谁？” 但几乎同时，那木偶便也尖声问道：“历史之蛇，在哪里？” 两人形成对视，那木偶立刻将右手抬起，四根断裂的手指之中，黑色的铁管里有白光在闪烁，凶狠地指向苏闲的脑袋。 “又是历史之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咒月】也是在找与历史之蛇相关的信息。只是他仅是在找信息，这木偶却是直接问我历史之蛇的位置，可见它非常确信，历史之蛇已经被召唤了出来！” 想到此处，苏闲反而不急了。 当日参加遗物会的晚宴时，他原本就没有隐藏什么身份，对方真要调查的话，很容易就能查到他。 现在也确实查到了，而且还派了一个木偶来。 只是如果对方真的调查清楚了，为什么会只派出这一个木偶来？ 这是个问题。 …… 苏闲看向木偶的手指，将光幕立起，挡住前方，说道：“你的家人没有教育过你，提问之前要自报姓名？” 木偶却没有理会，只是用更加尖锐的声音吼道：“历史之蛇在哪里！” 苏闲耸了耸肩：“要不下来喝杯咖啡，慢慢聊？” “呼！” 白光闪过，那木偶的四根手指之中冒出黑烟，光幕之上出现了四颗弹丸，弹丸的周边冒出一条条细密裂痕，这劣质的守护光幕便是化为白光，骤然破碎。 苏闲面色从容地拍了三下手：“你也是噬魂人偶？” 木偶终于顿住：“你怎么知道噬魂人偶？” 苏闲说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那遗物会的哥森·布林长老，也是你的同类。还有沃尔玛教授，他的噬魂人偶也是你们寄的吧。” 木偶咧开嘴：“那又如何？我的同类很多，遍布王国。以后，还会更多！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谁的皮囊下面隐藏着木偶的身体。说不得，你的亲人、爱人、朋友之中，也有我的同类！” 苏闲想了想，欣慰道：“听起来好像很可怕，但还好……” 木偶：“还好什么？” 苏闲摊开手道：“还好你举例的那些，我都没有。” 木偶顿时嗤笑道：“故作冷静。我调查过你，你的家族在王都，父亲是一名男爵，你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告诉我历史之蛇在哪里，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永远是他们。” 有时候说句大实话，总是没人信。 但苏闲却没有再反驳：“保证？你能保证？我还以为你只是一个被人操纵着的傀儡。” 木偶说道：“他制造了我们，给予了我们成型的机会，我们宣誓向他效忠。但我们并不是傀儡，我们有自己独立的意识，有独立的灵魂，我们和他之间，仅是上级和下属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主人和傀儡。” 苏闲顿时表现出些许惊讶：“那你的灵魂，我是说，你吞噬了多少灵魂？” 木偶：“十六个灵魂！我吞噬了整整十六个灵魂，除去了他们的糟粕，吸取了他们的精华，融合为一，形成了现在的我。我是我，一个不一样的我！” 苏闲略微点头道：“我信了，看来你确实有些不一样。你有独立的人格，不是他的傀儡。这样吧，你带我到他那里去，我会亲口告诉他历史之蛇的下落。” 木偶摇头道：“不行。他不会离开王都，你必须在这里告诉我。” 苏闲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这样，我告诉你也无妨。但人和人交谈，总应该先自报家门吧。我是马克·盖侬，你呢？” 木偶说道：“我是吉姆·斯蒂芬……” 但刚一提到斯蒂芬时，这木偶的体内便突然传出一声脆响。 它顿时语气一变，警醒道：“别废话！历史之蛇在哪里？” 苏闲提起了剑：“不，废话多的人，是你啊！” 那木偶受到刺激，猛地抬起右手，四根手指中的铁管再度闪烁出白光。 苏闲知道再问不出什么，立刻便闪身侧移，顿时便有四枚弹丸从他原来所站的位置穿过，击中了地板。 他没有迟疑，右臂抬起，将手中刺剑，闪电般飞掷而出！ 那“林克的刺剑”几乎立刻便贯穿了那木偶的心脏，将它钉在了天护板上。 它当然并不会因为心脏被刺而死。 苏闲也完全没有此类想法，他不过是用剑定住它的身形，而后借力跃起，一把抓住它的两条手臂，猛地用力一拉！ 随着一道摧古拉朽的声音响起，木偶的两臂根部便被硬生生地撕裂下来。 即便木偶没有痛觉，它也尖声叫道：“不！” 苏闲却再次跃起，这一次捞住了它的脑袋，将其整个扯了下来！ 脑袋之后，是身体。 连带着“林克的刺剑”也一起扯了下来。 转眼间，这名为“吉姆·斯蒂芬”的噬魂人偶便已是四分五裂。 从它断裂的伤口中，突然涌出了大量的黑气。 那些黑气在房间了转了一圈，便钻入门缝，仓皇逃出。 苏闲丢下木偶的身体，取出《罗●的卡册》，开门走出院子。 噬魂人偶在被破坏之后会化为黑气逃生，但它们逃不了太远，只能在附近找个隐蔽的角落等待恢复。 一般而言，只要找的地方足够隐蔽，它们就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可惜这具噬魂人偶遇到了经验丰富的某人。 只几分钟之后，《罗●的卡册》之中，便多了一枚“噬魂人偶的破碎心脏”。 苏闲返回店内，看着木偶的身体碎片和碎掉的警官制服，就干脆将木偶的身体踩成碎片，然后用警官制服打包起来，在院子里升起了一堆篝火。 他靠着墙，看着篝火燃烧，抬头望向天空。 今夜的天空异常的美，就像他刚刚来到这里的那一夜。 海的颜色倒映在夜空之上，幽暗的蓝由浅到深，散发紫韵，层层起伏，波澜壮阔。 那轮悬于夜海之上的诅咒之月，依然缠绕着深邃的氤氲。 红色的火光映在他的身体之上，显得有些模糊。 这副熟悉的光景，让他有些感触。 回到现实。 “吉姆·斯蒂芬，如果它的姓氏不是自己随意取的，那么制造出它的人，很可能也是斯蒂芬。现居于王都的斯蒂芬，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家族。” 苏闲仔细回忆，终于在记忆的最深处找到了一点线索。 斯蒂芬这个姓氏，在隆恩王国其实并不算罕见，但若将范围缩小到王都内的贵族，则只有一家。 那是一个非常落魄的男爵家系，但其祖上其实是隆恩王国的一名伯爵，但因冒犯了当时的国王，最后被调到国境之外战死。 而从斯蒂芬伯爵战死之后，他的家族便一蹶不振，在各方人物有意识的打压下，斯蒂芬家族几乎是一天比一天没落，斯蒂芬伯爵的儿子更是在一群狐朋狗友的蛊惑下染上了赌瘾，从此走上了变卖家产的不归路。 直到那个儿子酗酒而死，斯蒂芬家族便彻底没落，最后只保下了一个男爵爵位，且是毫无资本的空包贵族。 从斯蒂芬家族的经历来看，如果这个家族真的出了一个超凡者，确实很有可能会报复社会。 当然，如果噬魂人偶的支配者并不是贵族，斯蒂芬也只是吉姆因其它原因而来的姓氏，那么一切便都是空谈。 但不得不防。 “或许，是该写封家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