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四章 开端
纪家的事情,不是靠躲避,搬到哪里就能够解决的。¢£,祁佑年让纪晓棠一家搬去府城,与穆家同住,也只是方便保护。而这种保护,只能一时,不能一世。 “晓棠,如果你们想要出海,我可以帮忙。”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祁佑年突然又道。 纪晓棠抬眼看祁佑年。 祁佑年轻轻点头。 纪家出资入股出海的商船,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那些人怀疑他们的身份,自然对他们此举有另外的解读。 纪二老爷也曾说过,事到急时,让纪三老爷带上她和长生出海。纪二老爷没有说一家子都走,一方面是以为他自己确实不想走,另一方面也是明白,如果一家子都走,那就谁都走不了。 如果祁佑年肯帮忙,事情当然就不同了。然而,也只是将付出代价的从纪家一部分人,换成了祁佑年。 即便有祁佑年帮忙,纪家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走了。 “阿佑,我不打算出海,我爹爹也是。”纪晓棠告诉祁佑年。 “这样……,你们留下来,我也不知道都会生什么事。晓棠,你想好了吗?” “嗯,我想好了。”纪晓棠点头。 纪晓棠想要留下来,那么他自然会尽力帮助纪晓棠。祁佑年见纪晓棠心意坚决,自己也暗自下了决心。 “……皇室追查此事,由来已久。四哥还未成年,就被大行皇帝委以重任。当今圣上登位,也曾数次督促四哥。”祁佑年瞧瞧左右无人,压低声音,缓缓地说道。 纪晓棠的眼睛就是一亮,她知道,祁佑年这是要将他所知道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她。 所谓知己知彼,这正是纪晓棠目前所最需要的。 “四哥追查此事多年,已经颇有成效,锁定了几处最可疑的人家。重点调查。” “阿佑,你是说,可疑之人并不仅仅是一个?”纪晓棠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立刻就问祁佑年。 祁佑年点头。 “大燕余孽已经非常清楚。就在杀破狼之中。至于大宋皇室的后裔,四哥共锁定了三户人家。”祁佑年又轻声地道。 原来,他们纪家并不是唯一被盯上的人家。这无疑是给他们增添了新的生机。纪晓棠心中一动,随即就是对祁佑年满心的感激。¢£, 祁佑年将这些告诉给她,是担了莫大的干系的。 “阿佑……”纪晓棠叫了一声。然而此刻,相比起祁佑年的付出,任何感激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纪晓棠没将话说出口,然而祁佑年的心却是一颤。纪晓棠对他越是感激,他就觉得越的无力。他所能够帮助纪晓棠的,也就只有这些。他想要庇护纪晓棠,庇护住纪家,然而他也非常清楚,在这件事上,他其实无能为力。 他保护不了纪晓棠。这是让他最为心痛的领悟。 也正是因为领悟到了这一点,他强迫自己将对纪晓棠的深情眷恋深深地埋了起来。甚至在他知道秦震用意的情况下,还竭力劝说纪晓棠收下秦震的礼物。 大秦天下,能够庇护纪晓棠和纪家的,唯有靖安亲王秦震。 “经过多年的追查,四哥似乎认定了你家。”最后,祁佑年又道,“四哥深受大行皇帝宠爱,如今也极得陛下和太后的赏识信赖,将调查齐、谢两家的大权尽数交予四哥掌握。四哥的调查深入任安府。我正巧在任安任职,四哥将一些事情嘱托给了我。” 再加上之前老侯爷也曾经参与过调查,所以祁佑年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阿佑,大秦天下这么大。你来任安应该也不是巧合。”纪晓棠轻声道。 “如今想来,确实如此。”祁佑年点头。 “还有,阿佑,多谢你肯告诉我这些。这些对我很重要。” “晓棠,你不要谢我。我只恨自己不能保护你。如果这些对你有用,我也能够心安一些。”祁佑年沉声道。 祁佑年说的这些。对她何止有用,简直是非常有用。 秦震在调查齐、谢两家的事情上大权独揽,而以她观察秦震的言谈行事,纪家的生路应该就在这里了。 两人在花厅说话的工夫,外面的天色突然暗了下来,紧接着就起了风。纪晓棠起身,走到花窗前往外张望。 “山雨欲来风满楼。”纪晓棠慢慢地说道。 天上阴云密布,风中却没有丝毫的湿润水汽,显然不可能会下雨。祁佑年却点了点头,他明白,纪晓棠说的并不是如今的天气。 起了风,花厅中就不好待了,纪晓棠就和祁佑年起身往前面来,迎面就正碰到纪三老爷。原来前面已经准备好了宴席,纪三老爷是奉纪二老爷之命,过来请祁佑年入席的。『≤, “阿佑,你可是让我好找。”纪三老爷笑着道,一双眼睛亮闪闪地在纪晓棠和祁佑年的脸上扫过。 祁佑年和纪晓棠都避开了纪三老爷的目光。 “小叔,你带阿佑去前面坐席。我去陪外祖母。”纪晓棠就对纪三老爷道。 “哦……,好。”纪三老爷点头答应,一面就带了祁佑年往前面去。 …… 祁佑年在纪家吃过宴席就离开了,径自去县衙歇息。这次祁佑年前来,并不仅仅是护送沈氏,给纪晓棠庆生,他身上还带了差事,有些事情要与谢知县商谈,因此需要住在县衙。 纪晓棠当然知道,祁佑年身上另有真正要紧的差事。 掌灯时分,纪家诸人就都聚在纪二太太的屋子里,陪着沈氏等人说话。 纪二老爷先就问穆家豪,任安城周边旱情如何。 穆家豪在之前的路上,已经看过了清远周边田庄的情形,说到任安的情况,他就摇头。任安府各州县普遍大旱,其中清远县城的旱情还算是比较轻微的。 穆家在任安城外也有田庄,还有穆家寨山里的果园和山地。 “麦收时只收了往年的十分之三四,如今看情形,秋收只怕有些田地上会颗粒无收。我和父亲、大哥算过,能收到过去的十分之一。就已经是老天留情了。”穆家豪告诉纪二老爷。 “外祖母,小舅舅,如今府城中粮食可还充足,如果买不到粮。家中的存粮可还足够?”纪晓棠就问。 “听你外祖父说,府城中各粮铺都还有许多存粮,只是价格涨了许多。”沈氏就道。 “家中的存粮应该够用到明年的了。”张氏快人快语,紧接着就道,“这还多亏了晓棠提醒。今年田庄上的粮都留了下来,另外还多备了半年的存粮。” 穆家住在府城,习惯是家中只存一个月的粮食,还是听了纪晓棠的建议,家中才多屯了些粮。至于府城中其他中上等的人家,大概和穆家的习惯相仿。 这些人家中粮食不够,还可以去买,只是要付出更多的银钱。难过的是那些贫苦的人家,家中既没有存粮,又因为粮价上涨而买不起店铺的粮食。 而一旦粮铺的粮食接济不上。那么城中就会有大部分百姓要挨饿。 至于城外乡村人家的情况也是一样。 纪晓棠心中飞快地算了算,现在看来,穆家人是不至于挨饿,但是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就是了。 “外祖父、大舅舅和小舅舅的俸禄也不多,倒不必去买高价粮。我家这存粮还不少,本来就存了外祖家的份,这次小舅舅回去,就悄悄带上些,存够明年够用的吧。”纪晓棠就说道。 这样提早安排,是因为考虑到后期任安府会乱。从任安到清远之间来往可就不会如现在这样便利和安全。同时她也非常担心,万一生什么,穆家一家子会挨饿。 “娘,就听晓棠的吧。以防万一。”纪二太太更是心系娘家,怕沈氏不肯接受,忙就劝道。 沈氏倒并不是矫情之人,听女儿和外孙女这样说了,就点了头。 张氏和穆家豪见沈氏点头,心中也是愿意。穆家和纪家不同。穆家的田地并不多,平时的粮食一多半是要靠采买的。至于果园中的果子,那是不能当饭吃的。而且今年大旱,山中的果园收成也极为惨淡。纪晓棠的生日,沈氏很费了一番心思,才搜集了一车的好果子带来给外孙女尝鲜。 若是在往年,别说一车,就是五车、十车也是极容易的。 “姐夫,那我们就不跟你客气了。”穆家豪向纪二老爷抱拳道。 “不过是我分内之事,略尽孝道罢了。”纪二老爷忙道。这些年,他自觉很是愧对纪二太太和穆家,能够帮上穆家一些,他心里很是高兴。 “这可好了。”张氏也跟着笑道,“姐姐姐夫还不知道,这粮食的价格涨了,粮食也没有更好。那有良心的还罢了,不过是些陈米。也有那没天良的,不知里面掺了些什么,哪里是人吃的呢。”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纪二太太就问。 “已经有人买到这样的粮食了,只是还没人敢欺负到咱们家头上。”张氏答道,“这才开始,等到过了年,青黄不接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屋里的人就都沉默了起来,大家都知道,张氏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姐姐、姐夫,”穆家豪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有姐姐姐夫这里,家里我们是不担心的。父亲让我问一问,姐姐姐夫到时候能不能匀出一些粮食来。父亲有些老兄弟,还有我们军中的同僚,怕到时候粮食接济不上。” 穆家不担心自己,但穆家也有亲友故旧,穆家寨中的族人,军中的同袍。这些人家里的境况不如穆家,到时候肯定会挨饿。 “好。”纪二老爷略一思索,就很痛快地答应了。 “小舅舅,你估算出数目来了,我们也好心中有数。”纪晓棠就提醒穆家豪。 “这个还没算,因为也不知道姐姐、姐夫这里的情形,打算先来问问的。”穆家豪摸了摸头,憨笑道。 “回去就让他们估算出来,然后打人来告诉。”沈氏就道,“你们先顾着自家要紧,到时候大家都保着饿不死,就是上上签。” 沈氏并不知道纪家早就开始屯粮,就想着虽然纪家广有良田,自给有余,但也不会有太多的余粮照顾他人。 “外祖母放心,我们自有安排。”纪晓棠就道。 “这种时候,大家自然是相助守望。我纪家能做到的,必会不遗余力。”纪二老爷就道。 沈氏欣慰地轻轻点头,心里想着穆洪如果知道纪二老爷这样说,应该会十分高兴。至于穆家豪和张氏,则都被纪二老爷的话感动了。纪二老爷虽然是书生,但是说到讲义气、重感情,和穆家竟是没什么两样。 …… 隆庆七年秋 继南方水患之后,北方普遍大旱,多有地方颗粒未收,民心惶惶。又有北面蛮族也受旱灾波及,因此蠢蠢欲动,颇有南下劫掠之意。 大秦王朝内外交困的局面已经初露端倪。 纪晓棠藕荷色的长身褙子外面还披了件水红色的披风,在几个小丫头的簇拥下,正匆匆地走在青石路上。还是深秋季节,却已经如同往年入冬时一般寒冷了。 穿过一道月亮门,前面便是书房。书房门口服侍的小厮看见纪晓棠过来,一个忙向里面回报,另外两个飞跑过来给纪晓棠行礼。 “姑娘可来了,二老爷和三老爷正等着姑娘。” 纪晓棠轻轻点头,在众人簇拥下上了台阶走进书房。 书房里已经拢起了火盆,并不觉得寒冷。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一个坐在书案后,一个则是站在书前,见到纪晓棠来了,两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晓棠来了,快坐下。”纪三老爷摆手将服侍的丫头打出去,亲自挪了椅子给纪晓棠。 “都坐下说话吧。”纪二老爷就道。 纪三老爷本来是坐不住的,可看看纪二老爷和纪晓棠,也只得耐住性子,跟纪晓棠一起在书案前坐了。 “爹爹、小叔,是万家的船队回来了?”纪晓棠看着要比纪三老爷稳重的多,然而心里却并不是不急的,因此刚一坐下,就问道。(未完待续。)